史茂典知道,如果他们不走出衙门,背后之人是不方便找到他们的;只能是他们出去,才会知晓那人是谁。
与其在这里猜哑谜,倒不如出门去会会那人。
两人吩咐了几句,便领了两个护院一个小厮出了衙门,漫无目地地在街上走着。
果然,不足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个随从打扮的人上前,对张顺道:“这位可是张大人?我家爷邀大人到前面茶楼一叙。”
“你家爷是谁?”张顺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给张顺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张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临安伯朱和豫”六个字。
那人还担心张顺不知道自家主子,笑道:“我家爷在吏部任职,想来大人也听说过?”
张顺点点头。
朱和豫如果只是个伯爷,他还有可能不知道;但朱和豫在吏部任职,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地方官的任命、升谪、考评,可全在吏部官员的手中呢。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级,这是定律,更何况是手掌乌纱帽的吏部衙门?朱和豫虽只是个正五品,但像张顺这样的正四品外任知府,如果没有门路,恐怕还巴结不上朱和豫呢。
知道背后之人是吏部京官,张顺心里的苦涩味更浓了。但无论事情棘不棘手,这杯茶他势必得去喝的。
“请前面引路。”张顺对那人道。
史茂典自打张顺做官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做师爷了,两人行事向来十分默契。
他没理会那人,而是对张顺道:“东翁,那封加急文书我还未写完,您去喝茶,我就回衙门赶公文去了。”
“行,你去吧。”张顺点头,又转过头来朝那人道,“请。”
那人似也不在意,引领着张顺去了前面茶楼。
史茂典则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了衙门。
直到走进衙门,都没有出现异状,他不由猛舒了一口气。
按以往,像这样不明身份的人相请,史茂典虽会跟去,但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就会找个借口离开,而不是随张顺一同前去赴会。而在他俩身后的,除了明面上这两个护院和小厮,还有装作路人的两个护院隐藏在附近。
刚才在街上,人来人往,张顺还是一地父母官,许多人都认得他。史茂典表示不去,对方也不可能把他绑架着一同前去。
那么他留在外面,一旦张顺不能按时回来,或发现不对,他就能采取措施营救;而不是跟着去,被人一网打尽,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一旦连他在张顺走后也被人悄没声息的绑了,隐藏的那两个护院也会把消息传给能营救张顺之人。
虽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绑架朝庭命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没大错。尤其在某知府被人诱杀事件发生之后。
回到衙门,史茂典派了兵丁伪装去酒楼前后门守着,又不停地派衙役、护院去打探,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传递消息过来,唯恐张顺出了事。
张顺倒没让史茂典担心太久,只过了一顿饭功夫,他就从茶楼里出来了,不过没有回前面衙门,叫人通知史茂典后,直接回了家。
史茂典接到口信后急忙赶去了府衙后衙。
“大人,如何?”一进门,史茂典就问道。却见张顺拿着酒盅,正往嘴里倒酒,桌上摆了两个下酒菜。
史茂典就知道张顺遇到难事了。
他家东翁,如果不是遇到难以决策之事,是不会喝闷酒的。
史茂典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提起酒壶,往张顺的空酒盅里倒了一杯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朱大人是来替绥平侯向我相求的,想让我把卷宗递交到大理寺那里。”他抬起眼看向史茂典,“前不久,京城城尹处理过一个案件,绥平侯府二房嫡女,跟北宁县小榕村一秀才的女儿互相抱错。”
史茂典就皱起了眉头。
那稳婆说,当年她替绥平侯府侯夫人和二夫人接生,在二夫人的授意下将她双胞胎中的一个男婴,跟大夫人生的女婴互换。她自觉罪孽深重,良心不安,特前来自首。
第148章 扳倒大石
那么再按朱和豫的说辞推断,那位二夫人又把侯夫人的女婴跟一秀才之女互换了一遍?
“朱大人……跟绥平侯府,或者那位二夫人有仇?”他疑惑地问道。
之所以疑惑,是因为他觉得这事不难办。
稳婆说了,侯府二老爷是庶出;二夫人虽是官宦小姐,但其父官小,家中还穷,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
既是这样,直接把卷宗移交大理寺即可。被治罪的是二夫人;绥平侯府虽会因这事被人议论,但他们帮绥平侯讨回了公道不是?
“朱大人是绥平侯赵元勋的舅兄,绥平侯夫人是他亲妹妹。”张顺苦笑一下,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可那位二夫人的父亲,现如今已不是小官了。十四后的今日,他已升到了正三品,现任太常寺卿。”
史茂典筷子上夹的一颗花生“咚”地一声掉到桌上,顺着桌面“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掉到了地上。
史茂典放下筷子,望着张顺,半晌不语。
他可知道,朝庭的正三品大员,之所以被叫“大员”,是因为这官阶的官已极少,每一个的权柄都极重。这样的人,不是极得皇上亲睐,就是背后站着大势力。否则想从正四品爬上从三品、正三品,几乎不可能。
临安伯和绥平侯想通过他家大人的手动朝中三品大员,简直是把张顺推进火炕里。
“这件事,咱们不能办。”他严肃道。
张顺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拿漕银的事来要挟我,还不知打哪儿弄来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