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今年十六岁, 若卫氏真没了,她守孝二十七个月,出孝也十八九岁了, 年纪说大倒是不算大。”
文皎指尖儿都泛起酸麻, 努力把自己的肩膀都沉到水底,整个身子都被热水裹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薛家那薛蟠是个独苗儿, 今年都二十了。先不说杏儿守孝三年薛家等不等得起, 就算是薛家愿意等,这三年得出多少事儿, 不如让杏儿早早出阁, 先到薛家的好。”
“热孝里成婚虽然不能原房,好歹杏儿先到薛家去熟悉二三年, 和王太太薛蟠关系处好,管家的事儿先拎起来。就是薛蟠有几个丫头小妾,也早早的服杏儿管才好。”
林海伸手帮文皎把头发用簪子盘好, 不叫沾着水, 问道:“那若是薛家欲要退婚……?”
文皎道:“退婚就退了, 等杏儿守了孝再找罢。她家里出了这样事,薛家不想沾这烂摊子有一门糟心亲戚也是情有可原, 好聚好散就是。”
“只不过我看薛家应还有聪明人, 就是王太太想不到,她侄女儿贾家王淑人也能想到。眼看咱们府上待杏儿亲近,薛家还要退婚,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所以我看退婚的可能不大。”
林海点头道:“等这事儿完了, 不管卫氏怎么样, 让林满回苏州去罢。林昌想回也让他回去就是。”
文皎叹道:“回了族中, 让人看着他们一家子也好。京里天子脚下,闹出事儿来让多少人看笑话。”
这事儿就是急,说大不算大。夫妻两个商议定了,洗漱后便躺在床上相拥入眠。
第二日已是三月二十七,离林海上任户部尚书只有三四天的功夫了。
林明一大早就遣人回来报信,说卫氏已经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大夫诊治了无力回天,也就在这一两天之间。且他已经和林昌一同往官府去告官。
文皎听完后,便命人开库拿出两支人参给卫氏送去吊命——看在林杏面子上,又命下帖子请荣国公府王淑人明日过来一叙。
这件事文皎命暂时不许告诉姑娘们。文皎说完,林海又特强调一遍,因此上上下下都知道轻重,一点儿口风也不敢透出去。
文皎边梳妆边想事儿,往发髻上戴了一支翡翠簪子,和林海道:“今儿写请客帖子,明儿见王淑人,后儿回苏家去一趟,大后日歇一天,你就该上任了。这回家小半个月,真是过得也太快了。”
林海在妆匣里挑挑拣拣给文皎挑簪子,笑道:“等咱们搬到国公府,月娘就能歇上几个月了。”
文皎白他一眼,嗔道:“歇什么?这回了京里就没歇的时候。几年没回来,人家做寿成婚本来可以不去的,也得去转一圈儿才行了。九月初六就是英莲出阁的大日子,柳湘莲请不来一两个月的假过来办婚事,还得是英莲提前走。”
说到这里,文皎不由得皱眉,把手上一支挂珠钗放回妆匣内,叹道:“赶紧把林昌和夏氏的事儿弄完,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别再来烦我了。”
林海扶着文皎肩膀起身坐到榻上,笑道:“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左右今儿没什么大事,咱们一会儿吃了早饭,往园子里逛逛去?”
文皎抬头看看窗外,天气晴朗,只有几片轻云,便道:“那就逛逛罢。等过一两个月搬了家,估计都逛皇上赏的大园子,也想不起这处了。”
见文皎面上虽还未见笑,神色却和缓多了,林海悄悄松了口气。
这两年,确实是辛苦月娘了。
哪知林海一口气还没出完,就听见文皎忽地挥手让丫头们都出去,问他道:“如海,说来等咱们搬了家后,是和荣国府做邻居,是不是?”
林海心中警铃大作,轻咳一声,欲要说话,文皎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也不瞒着如海。”文皎神色平静,语气也极平静的说道:“因荣国府毕竟是玉儿的亲外祖家,他家若出了事,玉儿难免要受牵连,因此前几年时,我陆续在他家放了几个人。”
“王淑人前年清查府里的下人,我安插的人都老老实实干活做事,倒还都留在那府里呢。”
林海赶紧说道:“这事儿月娘从前和我说过,我是知道的。”
文皎瞥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我本来都以为,经过那一遭,他家也该安定下来不会再闹出大事儿了。可没想到啊……你猜这回回来,我都听到了什么事儿?”
林海看见文皎的笑,心中愈发紧张,强作镇定,问道:“他们家的事儿,咳,我这几年都没打听过,不知月娘都听见了什么?”
文皎笑容不变,收回看向林海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道:“去年如海你封了公爵,荣国府里那位史老太君当场就落泪不止,口口声声都是‘她的敏儿没福’。”
“史太君在家里闹了一个月,天天哭夜夜哭,睡里梦里也哭。后来贾家重又把她身边儿放出去成婚的大丫头请回去做了陪伴嬷嬷,荣国府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