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笑了几声,没有再接话。
长恩宫
长恩宫的奢华不输周熙的寝宫,可在凌双华眼里却与砖瓦无异,双华拂过每一处,眼神定在了床头悬着的双华剑上。
——“能不能留下双华剑,就看你自己了!”
往事历历在目,眼前物是人非。
“两个双华,朕都要留下。”殿外,独孤铭大步走了进来。
双华取下宝剑,拔出剑鞘,剑柄凹槽里她刻下的字迹还在,一颗泪珠滚落下来,滴在字迹上来回滑动着,渗进了缝隙中。
独孤铭接过她手中的剑,“虽然缺口无法弥补,但它仍是朕最心爱的东西,就像你,永远是朕最爱的女人。”
“双华...”独孤铭将她紧紧搂住,“你终于到朕身边了。”
双华没有挣脱,亦没有逢迎,怔怔的被他搂在怀里,如同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
她是那么青涩,独孤铭贴着她的唇,却感受不到她的心。他终究还是爱她的,独孤铭缓缓平复下来,揽住她倚在榻上,十字紧扣暖着她冰冷的手。
“朕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慕容乾可以等,朕也可以。”独孤铭爱怜的吻上她的额头,“总算不用再睹物思人,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
独孤铭攥紧她的手,生怕她会忽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失去过一次,绝不会允许再有第二次。夜色寂寥,长恩宫里静的可以听见二人起伏的心跳,独孤铭侧卧着身子凝望着自己枕边渴求已久的女子,“双华,你问过朕,愿不愿意带你去北疆。朕答应你,总会带你去一次北疆,去看看朕出生长大的地方。”
“北疆?”双华唇齿微张,“听世子哥哥说,哪里遍地青草,一望无际的美好,你人走的再远,也可以一眼看见,想丢也丢不掉...而今就算在一起,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朕不许你这么说。”独孤铭扳过她僵硬的肩膀,“朕就在你的边上,今后你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朕。”
双华蜷缩着躲进床角不再说话,独孤铭紧搂住她微颤的身体,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既然留在了朕的身边,朕就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这是周熙入宫以来头一回守着空枕。
也许以后常常会如此吧...
周熙辗转反侧,觉得心里燥得慌,撑起身子唤来崔嬷嬷,崔嬷嬷点亮烛火,见周熙眼眶微青,忍不住一声叹息。
“老奴给娘娘端碗凝神汤来。”
周熙坐起身,看看房中似乎少了些什么,细想想,床头那把一直挂着的宝剑怎么没了踪影?
那把剑...周熙心里剧烈跳动了几下。
崔嬷嬷端着补汤走了进来,周熙问道:“嬷嬷是把床头那把剑收走了么?”
“老奴不敢。”崔嬷嬷忙不迭摇头,“之前有次,皇上发怒摔下那剑,老奴才想捡起来,就被皇上呵斥住不准碰他的东西。自此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这剑是白日皇上自个儿取了下来,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周熙咬住嘴唇,挥了挥手,“放下出去吧。”
周熙见惯世间珍品,怎么会不知道那只是把寻常宝剑,独孤铭却视若珍宝,征讨南平时日日不离身,入主润城第一日起寝宫便挂着这把宝剑。之前只当这是立下功劳的物件,难免珍爱些,可怎么又在凌双华入宫当日被他带走...
除非...这本就是凌双华的东西,御刃坊的宝剑。
想到这凌家的宝剑日夜在自己床头,独孤铭与自己温存之时一抬眼便可以看见,周熙一阵天旋地转,手一滑,汤碗坠在了地上,腹中一阵剧痛。
殿外宫人听见动响忙推门进来,周熙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面色煞白,捂紧隆起的小腹瘫软在床榻上。
“娘娘!娘娘!”
崔嬷嬷惊道:“快!快宣太医!娘娘...怕是要生了!”
夜已深,枕边的独孤铭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双华合衣而卧,知道他已经睡着,轻轻从自己枕下去摸那把早已经藏好的匕首。
世子哥哥,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
暗夜里,匕首寒光惊现。双华正欲刺下,殿外有人惊呼,“皇上!皇上!娘娘...要生了!”
独孤铭猛然惊醒,双华忙收起匕首。
“什么?”独孤铭起身喊道,“进来说!”
传事太监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低头不敢看他俩,“娘娘要生了!太医正赶往娘娘那儿,还请皇上去瞧瞧!”
“这还没足月,怎么就要生了!”独孤铭披上衣服便朝外头大步走去,踏出殿门时又转过身,愧疚道,“双华,别怪朕,朕去去就回!”
双华怔怔的抽出匕首,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杀了他。
周熙这一胎生的无比艰难。
独孤铭还没踏进院子就听见妻子惨烈的尖叫,宫人们进进出出端着染血的木盆,触目惊心。
太医和产婆已经在里头一个多时辰,周熙的痛楚却没有半分减轻。
龙青攥紧煞天罗,嘴唇不住的颤抖。东边泛起了鱼肚白,可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
龙青跪倒在地,仰望上天一字一句道:“求老天保佑小姐母子平安,我龙青愿意折寿十年!”
独孤铭心中微动,这个男人比他自己还要在意周熙的性命,而他,有一瞬竟还在担心凌双华会不会恼他忽然离开。
周熙面色苍白,已经使不上半点力气,她摸索着拉住产婆的手,喃喃道:“孩子...孩子!”
产婆满头大汗,可还是瞧不见孩子出来。崔嬷嬷拉住周熙的手,哭道:“小姐使劲啊,快了,就快好了!”
“生不出...哪怕...我死...也要孩子活!”周熙咬紧嘴唇,无力的瘫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