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转得很快,陆嘉时暗自分析得有理有据,然后从容回复梁以霜:只有下午一点半有空,你来我工作室。
他暂时化身幼稚男孩,看到屏幕上显示“已送达”三个字后不自觉地挑起嘴角。
情侣约会绝对不会选择大清早,他选定下午一点半的时间,让她没办法完整地和陈奇闻约会,他在搞破坏。
瞬间满溢的快乐来去如飞,洗了个澡的功夫出来,再看到手机上发送的短信就忍不住唾骂自己:陆嘉时,你在做什么?
他刚刚的想法太卑劣,随之而来的是懊悔与谴责。
但他没想到,梁以霜拒绝得很直接。
她没有一觉不醒,猫咪是呼唤清晨的天使。八点钟不到就被小白连舔带拱地吵醒,梁以霜还没睁眼就意识到一定是猫碗没粮了,她昨天迷糊起来忘记添粮。
小白是一只两岁的美短虎斑,身型还算得上匀称,尚且没发展成小胖墩。它的右耳有先天性疾病,听不到任何声音,还有就是早就做过绝育,除以上两点以外,小白是一只正常的小猫咪。
此时正跟着她欢快地跑到猫碗前,步伐矫健导致移速过快,撞在了墙上。梁以霜伸手把它捞过来,轻轻揉了两下撞到的部位,看它埋头进食。
养猫的人总喜欢和猫讲人话,好像它能听懂。
梁以霜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傻?”
大清早,氛围这么好,小白如果会说话都要埋怨主人:好没情调。
她倒了杯水喝,拿起手机看陆嘉时的短信,果断回复过去:我白天有事,晚上再给你送。
好,他语气强硬,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梁以霜同样。
陆嘉时刚起也没多久,阅后心情降到极点:她果然要和陈奇闻约会。
手机丢在桌子上,他决定不回复她了,正好他也不是很喜欢发短信。
梁以霜确实有约,不过不是和陈奇闻,而是沈毅。
立秋前的一周她心情很差,为此让出去很多课,闲散时间更多。或许就是空闲导致情绪波动加重,入睡困难,她连着吃了好些天褪黑素,每晚都要两片。
沈毅陪她去医院的两天前,梁以霜混乱入睡忘记关窗,第二天就烧了起来。梁淑玉还没打电话,她自己在家挺着,没想到先发现的是沈毅,才有了去医院那一遭。
梁以霜和沈毅随便在路边选了家早餐店吃东西,豆浆油条豆腐脑,她胃口不大,沈毅看在眼里没说话,然后驱车去了翠屏山。
沈毅快五十了,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经常出去登山、打球、垂钓、慢跑等等,前阵子还说要去学摄影。梁以霜觉得自己更像五十来岁的人,沈毅比她健康,包括身体和心理。
车停在山下,两人散漫蹓跶着往上走,梁以霜怀里抱着小白,等它适应后拴着牵引绳让它自己走。路过的人看到以为是对父女,稀罕的是别人遛狗他们遛猫,免不了多瞟几眼,梁以霜和沈毅都不在意。
今天天气正好,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梁以霜小声嘟囔:“幸亏出门前把防晒带上了。”
沈毅看了她一眼,“你们年轻小姑娘都追求皮肤白才好看,审美变了。”
之前沈毅到梁以霜的住处看她,瞥到褪黑素的药瓶还当是美白的保健品,闹了个笑话。知道是帮助睡眠的药物后严禁她再吃,还亲自没收,他是真心关心梁以霜,像缺失许久的父亲角色。
可她还是要背着他偷偷买一瓶新药,女儿就是要让父亲操心的。梁以霜打趣他:“那可不,你都老了。”
小白拖慢了步伐,猫咪好奇心重,到了新地方总是喜欢到处嗅和舔,留下自己的气味,梁以霜两只眼睛盯得很紧,怕它吃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毅淡笑,要过来牵引绳,“我来牵会儿小白。”
从他口中说出小白,总显得不一样。
果不其然,他又提,“每次听你叫小白我就想到辞远。”
梁以霜眼神愣愣的,干笑着回应:“就是冲着他起的嘛。”
沈毅没再出声,山里很安静,虽然是周末人也不多,风景实在一般,唯独胜在空气好。
沈辞远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特别白,不止沈毅戴梅夫妻俩,凡是见过的人都要说:“怎么一个小男孩儿这么白?”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小白脸”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
沈辞远大名定下之前沈毅曾开玩笑,说不如起名叫沈白,谁叫他生这么白。
看沈辞远小时候和其他兄弟姊妹的合照,他总是比别人白两个调,平白显得他秀气,可沈辞远不是个秀气的人。
这段往事不是沈毅所讲,是当初沈辞远说给她听的,梁以霜记得很清楚。
下午两个人在翠屏湖野钓,选了个背阴处,周围安安静静的,逃避城市的喧嚣,梁以霜彻底放松下来,虽然没几个小时他们就要踏上归程。
她不懂钓鱼,沈毅也就是个半吊子,业余爱好而已,她听沈毅的撑着鱼竿,按他讲的步骤、不需要用脑子照做,又不小心洒了鱼饵,虽然慌乱但很惬意。
沈毅靠坐着,讲为什么选了个阴凉处,才不是帮梁以霜防晒,年轻人应该多晒太阳才对。他说什么“春钓滩,夏钓潭,秋钓荫,冬钓阳”,梁以霜就差化身古代私塾里跟着老学究摇头晃脑的学生。
随后又是老生常谈的叮嘱,“多出来走走,不是上班就在家,好好的姑娘都憋坏了。”
小白睡在她脚边,鱼好像也跟着小憩,迟迟不咬线,梁以霜敷衍:“你说话跟爷爷似的,差了辈了……”
沈毅笑了声,没再讲话。
梁以霜知道,沈毅一定有好多好多劝告的话想对她说,但他心里明白,大道理谁都懂,做起来是另一回事儿。
而梁以霜自认为只是生活习惯差了点,如果她真的是沈毅的女儿,也不算差吧——至少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让梁淑玉失望过。
人总是要为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份希冀活着,谁都想只为自己而活,可也很难做到。
她问沈毅,“沈叔,多久没去温尼伯了?”
肉眼可见沈毅的表情变得僵硬,随即化解出了个笑容,“他们过得很好,我干什么去给人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