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等小叔上班有了房子,也在咱屋里买个这么大哩镜儿,你天天都能照;你要是待见这样哩柜子、床,等你结婚了小叔也找人给你做一套,叫曾爷爷给你设计。”
几个人听见柳侠的话都笑了起来,曾怀琛说:“怎么,猫儿想娶媳妇了?现在你小叔就要替你准备老婆本了?”
猫儿马上否认:“我才不娶媳妇哩,俺小叔说他也不娶,娶媳妇还得睡俺家哩炕上,那俺小叔俺俩咋睡哩?”
几个人笑的不行了,柳海说:“猫儿,你可真跟您小叔学哩一点没走样啊,他是想娶媳妇还不想出一分钱彩礼,你竟然连咱家哩炕都不想叫人家睡,人家闺女要是嫁到咱家,还得自己带着床或者让人家娘家人来给砌个炕么?幺儿,猫儿,您俩是打算联手开创一个吝啬鬼的新时代吧?”
猫儿还听不懂柳海全部的话,他鼓着小脸说:“反正,反正我不娶媳妇,娶媳妇就没法跟俺小叔睡了。”
柳侠看着柳海不忿:“孩儿就是待见怀琛哥这屋里哩家具,你竟然就能引申到吝啬鬼身上,你那神经到底有多长啊?”
柳海说:“没你哩长,猫儿就是待见怀琛哥哩家具跟那个落地镜,你就开始计划给他做结婚家具了,猫儿现在才八岁,到底咱俩谁神经长?”
柳莘奶声奶气的说:“俺哥那那……长,他说他长大了也给俺妈买大立柜,还买大镜儿,叫俺妈照着穿衣裳。”
柳葳有点不好意思的拉拉柳莘:“我是看这家具老好看,瞎胡想哩,嘿嘿!”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看完了曾怀琛的新房,回到正屋,看到杨冬燕已经在准备做中午饭了,柳钰还蜷缩在沙发上睡,表情痛苦。
中午饭是杨冬燕和曾怀琛一起做的炸酱面。
柳钰吃了药终于不拉了,但柳长青还是不准他多吃饭,只吃了半碗面,却喝了一大碗面汤。
吃出来的毛病,受累的总是胃,所以得让胃歇歇,养一养,这是农村对付拉肚子最常用的方法。
孙嫦娥和柳蕤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来,孙嫦娥虽然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不想因为自己一点不舒服让一大群人都围着她转,所以她起来吃了点面条后,硬撑着和大家说笑。
柳蕤小孩子一个,装不了假,还是什么也不吃,喝了点水后柳川一直抱着他,蔫的不行。
杨冬燕等孙嫦娥吃完,收拾了锅灶才离开。
按京都的规矩,结婚前几天女孩子就不能再到男方家里来了,可杨冬燕大喇喇的性格,想起有事就跑过来了,规矩什么的一点也不顾忌。
还有一天就要办事了,柳长青他们想看看有什么活要干,他们可以帮忙。
曾广同摆摆手:“就明天把喜字和对联贴一下,其他不用咱们管,饭店那边根本不用咱们插手,怀琛和冬燕的同事朋友已经安排好了。”
他转向孙嫦娥:“弟妹,我有个不情之请,您也都看到了,我家里现在是人丁凋零,我原本的意思是想在家里摆酒席,让喜气把家给撑一撑,可孩子们都嫌麻烦。
这一两年京都时兴在饭店办婚事,还有很多举行集体婚礼或旅游结婚,怀琛和冬燕原本的打算是领了证就出去旅游,他们嫌传统婚礼太繁琐。
我不愿意,旅游结婚实在是太随意了,俩人过一辈子呢,基本的婚礼仪式是一定要有的,俩孩子答应举行个简单的传统婚礼仪式,完了第二天出去旅游。
酒席在饭店摆,家里就太冷清了些,我想让家里也热闹喜庆点。
咱们老家不是有结婚前压床的风俗吗?弟妹你帮忙照应着给怀琛压压床,也热闹了,也正好给我们家下一代讨个好孩子来,像现在你们家这几个孩子里的任何一个就行。”
孙嫦娥说:“曾大哥,那都是乡下哩风俗,土气哩很,怀琛媳妇是城里长大哩孩子,要是人家不待见咋弄哩?”
曾广同说:“不会,冬燕那孩子性子挺豁达的,知道是为他们以后好,又是那么一个花不了几分钟的简单仪式,她肯定会觉得挺稀罕的。”
柳家人都有点遗憾,柳雲和柳雷太小了,要不,早知道要给曾怀琛压床,一定想办法把俩小家伙也带来。
压床是荣泽一带婚礼程序中一个看似随意却非常重要的仪式,通常是婚礼当天的晚上,有些家里人丁太稀薄的话也会结婚前三天的晚上就开始,找附近人家的男孩儿到家里,在新床上闹腾,闹的越欢实越好。
孩子们闹腾的时候,旁边还要有新郎一个儿女双全、被普遍认为有福气的女性长辈在旁边念叨祝福的话。
孙嫦娥不是儿女双全,却是柳家岭大队替新人主持压床仪式和搀扶新娘子最多的人之一,只要不是属相犯冲,柳家岭娶媳妇的人家都会请孙嫦娥。
搀新娘子的喜娘人选也是对儿女和属相有要求的。
搀扶新娘子这个仪式本身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年龄稍长、儿女双全、丈夫健在、属相相合的喜娘搀扶着新娘子跨过新郎家的门槛,把她领进新房里,通常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
但这个仪式里面包涵的寓意很深远: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路,进什么样的门,过什么样的日子。
凡是娘家本来就是柳家岭的新娘子们,几乎都会提前跟婆家要求,请孙嫦娥搀着进门,让孙嫦娥看着压床:其实比起还没影儿的儿子来,她们更希望自己成为孙嫦娥那样被丈夫尊重怜惜的、有福气的女人。
猫儿听说要给曾怀琛压床,兴奋的晚饭都不想吃了。
他长这么大,只在自己家里给柳川压过一次床,而柳长青和柳长春家的其他男孩子却是经常给别人家压床,就连刚刚半岁的柳雲和柳雷,都已经给人压过不止一次床了。
柳侠是从有了猫儿之后再没有给人压过床,在猫儿出生之前压过多少次,他早就记不清了,柳家岭大队以前几乎所有人家孩子娶亲,都会邀请柳长青家尚未结婚的孩子过去压床。
柳侠搅着猫儿碗里的大米粥说:“先吃饭孩儿,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开始压床哩,到时候你站小叔身边,使劲蹦,小叔扶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曾广同和曾怀琛已经决定,他们要压三天床。
八点半,所有人都跟着孙嫦娥进了曾怀琛的新房。
陈震北一听说只要是童男子都可以,马上举手要求参加,还非要拉着柳凌一起参加:“人多力量大,咱都上,把怀琛哥的福气压瓷实点,最好给他压出一打子儿子,最不济也让他跟三哥一样直接来对双胞胎。”
柳凌哭笑不得:“连长,你以为怀琛哥是猪啊,一次能生出一打子儿子来。”
但他看到陈震北跟个小孩子似的兴致那么高,又不忍心让他扫兴,反正这个风俗对人数的要求是越多越好,柳凌就答应了,还拉了柳钰、柳海一起参加。
结果,1.5*2米的新床上,挤着躺了柳钰、柳凌、柳海、柳侠、陈震北五个大男人,还站着柳葳、柳蕤、猫儿和柳莘四个男孩子。
曾广同在旁边还一直遗憾柳川没把柳雲和柳雷给带来,要不就更热闹了。
柳侠侧躺着,让猫儿站他怀里。
孙嫦娥看他们都准备好了,勉强挤着坐在床沿上,拍着床头说:“送子观音娘娘,俺们怀琛要成亲了,请您保佑他成亲后的日子顺顺遂遂,送他几个好孩儿吧!就跟现在这一群给您送热闹的孩儿们一样就中。
孩儿,都准备好了吧?给娘娘送热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