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德清主动承担四十万,柳侠和毛建勇各三十万。
毛建勇绝望地靠在汽车上:“天气预报就是个骗局啊,特么什么零下无度,这至少得零下五十度。”
柳侠和云健也都穿着军大衣,柳侠看仪器,云健记录并绘草图,永宾和万建业跑尺。
其实,柳侠自己记录绘图更快,云健毕竟丢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他当初就没进行过实习,实习报告还是柳侠替他写的,所以他手生的很,不过柳侠今儿豁出去了,云健必须动手干,站着看和弯腰干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且,云健毕竟受过四年专业训练,他们在学校的实践课可是很严格的,柳侠估计最多三天,云健就应该能上手了,拖工期也就是两三天。
柳侠报完一组数据,站起来跺脚。
回头看到毛建勇,忽然有点不忍心,这家伙是南方人,在江城时因为冬天不肯出被窝,还挂过科,这里可是燕胡山,比江城冷多了。
他良心发现,询问云健:“要是毛建勇坐车里等,你不会产生逆反心理吧?”
云健说:“我只是一时犯昏走错了路,不是白眼狼好不好?”
柳侠笑,转身喊话:“喂,你们俩傻啊,放着车子不用,站在那里吃沙子。”
他话音刚落,毛建勇已经钻进了车子里,随即就发动车子,把空调给打开了。
就算这样,晚上回到家,毛建勇的两个小拇指也起了两个红疙瘩。
云健差点没给内疚死,他又端热水又给抹药,伺候了毛建勇半天,毛建勇老太爷似的,好好受用了一番。
第489章 云健的过去 凤河的未来
毛建勇和黒德清都只陪绑了一天,就被柳侠放过去了。
毛爸爸是个颇具时代特色的当家人,他穷过,所以有冒险求变的精神,而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在冒险中也保留着足够的谨慎,比如,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穷人家的习惯。
而毛建勇完美继承了他的这种个性,所以,毛家现在涉足的不仅仅是娱乐业和服装业。
毛爸爸在根基虚幻但暴利的娱乐业插一脚之前,先在家电这个实实在在的现代民生领域扎牢了根基,现在已经颇具规模,
而毛建勇今年年初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被服厂,大刀阔斧地把它改造成了床上用品厂,走高端路线,设计师部分来自欧洲,大部分是国内顶尖艺术院校的高材生,目前也已经上了轨道。
毛建勇做为毛爸爸的独子,不二的家族继承人,现在被强制要求参与家里所有产业的管理,他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物了,寻常人想跟他见个面都得一约再约,他平时有多忙可以想象,如果他在荒山野岭什么都不干就为了遭罪给人当榜样的事被毛爸爸知道,估计得抽他。
而且,那辉刚刚怀孕,柳侠他们害怕毛建勇给冻感冒了,再传给那辉,那就不合适了。
不过毛建勇并没有因为不在场就放松对云健的关注,他保持每天至少两个电话,询问云健的改造情况。
云健给柳侠的感觉挺意外的。
可能是触底反弹吧,云健经过那天在歌厅颜面扫地的一幕,好像一下子看开了,第三天主动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母他已经决定放弃跳舞了,但他没说自己在柳侠这里,只说自己想认真地考虑一下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想清楚了就回家,让云爸云妈不要担心他。
就这么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把云爸云妈高兴得在电话里差点喜极而泣,云爸爸一叠连声地说:“好好好,你只要愿意找个事情踏踏实实干,什么都行,什么爸爸都支持。”
柳侠这个外人都听的心酸,云健一放下电话,他就给了他一巴掌:“你爸妈对你这么好,你还埋怨他们,还说自己不是白眼狼。”
云健说:“被虚荣心蒙了眼吧,除了自己的脸面,什么都看不到想不到。”
柳侠现在已经知道了云健这几年的经历,知道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对他也就不再恨得看见就想暴揍一顿了。
云健毕业后,靠当时刚刚开始热起来的酒吧和歌厅串场走穴,收入还是可以的,至少比上班好很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云健想在舞蹈上继续深造。
可出国后的生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艺术生的花费完全超出了云健的估计,他带的钱很快就没有了。
然而更残酷的还不是钱 ,而是人际关系,可以说,云健在那个学校根本就没有任何人际关系。
他是那个学校唯一的亚裔学生,种族歧视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练习课上分组训练时,他甚至都找不到合作者。
而且,云健出去时已经二十六了,他在那些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中显得非常尴尬,虽然亚裔人种不显老,但云健有自己的主观感受。
而且因为他英语听力不好,上课时听不明白老师的话,行动经常会比其他人慢半拍,被老师特别嫌弃,这又加重了其他学生对他的排斥。
经济压力和近乎真空的人际交往让云健几乎崩溃,用云健自己的话说,那一段时间他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深海,拼了命也抓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他被黑暗冰冷所包围,濒死的感觉时刻伴随着他。
可他又不能回家。
留学是他自己要求的,为此家里欠下了二十万的债务,他半途跑回去,不光自己,连父母家人都跟着他丢脸。
在学校待不下去,又不能回国,云健陷入了空前绝望的境地,他一度生出过自杀的念头,但想到父母和爷爷奶奶,他下不去手。
就这样,在出去半年后,云健开始打黑工,他的想法是:挣十万美元,回国。
打工生活也不美好,但至少有了和正常人交流的机会,社会人比学生世故,歧视不会那么赤裸裸地写在脸上,而且打工的过程中,云健接触到了几个中国人,听到熟悉的语言,云健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但因为觉得自己的经历太丢脸,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深度交往。
就这样,他打了两年多工,挣够了自己的目标,狼狈回国。
可是他没想到,他魂牵梦绕的温暖的家却大变样。
云爸爸因为欠债,心理压力太大,在朋友的怂恿下贷款炒股,然而因为不具备相应的知识和眼光,屡次被套牢,窟窿越补越大,最后,在三年前那次席卷亚洲的金融危机中血本无归,欠了银行和亲戚朋友近一百万。
云健回来时,云爸爸正打算出售他们住的房子,家里愁云惨淡,往日的温馨和睦不再。
云健带回来的钱将将够还家里的债,他想自己组建个乐队的打算落空。
而云爸爸和云妈妈已经先后退休,原有的关系人走茶凉,云健耽误了七年,就是想找个对口单位上班也办不到了,不得已,云健在回国三个月,处理完了家里的烂摊子后,又开始串场子演出,他想边挣钱边找机会。
出国前的经历让云健知道,像他们这种层次的舞者,到哪里都只有当背景的份,只有唱歌才能站在前台,所以,在国外打工的两年多,云健给自己买了把吉他,有时间就练,还自学了乐理知识,自己学着谱曲写歌,为的就是回国后能有更多的机会。
可他发现,自己找不到机会了,短短三年时间,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出国前那些一起串场走穴的朋友基本上都已经改弦易辙回归平实,仅有的两个还混在这个圈子里的,生活的惨不忍睹,其中一个完全就是吃软饭,靠女朋友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