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公主原本就算说着刻薄话也一脸温柔的神气终于被勃然的怒火打破,“你说什么?到今天你还惦记那个贱人?钱彤,你别忘了,这二十年是谁陪在你身边,是谁给你生儿育女打理家事的!”
钱彤还能说什么呢?他那个情投意合的表妹,可不是他这种没有骨头的人,得知订了十几年的亲被一位公主半途截胡后,也没说什么,转年就嫁了位门当户对的嫡次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可就算这样,公主仍然不放过她,四处散播谣言说他表妹不守妇道,偷偷纠缠他,甚至嫁给她丈夫前,就和他有了首尾,不是清白身,弄得原本对表妹牵满意万满意的婆家也开始疑神疑鬼,苛待表妹起来。
这样的话,固然伤到了他表妹,可何尝又考虑过他的立场?他本就被人当做贪恋富贵荣华的负心薄幸之辈,如今这流言一出,他简直就成了天下第一始乱终弃的恶徒了,他虽然心不在仕途,但却也有一些诗书方面结交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因为这个,他们无一例外和他断了来往。
那几年,他的日子是多难啊,他一个男人都难,何况表妹一个女人家?
不过,公主并不知道,他后来私下找了表妹夫,直接将公主的谋算摊开在表妹夫面前,甚至为了解开表妹的困局,撒谎自己在南边长大,自幼好南风,对女子并无兴趣,一直将表妹当做嫡亲妹妹,且七岁后就再也没见过表妹了,这才打消了表妹夫对表妹的隔阂,使得他们俩的关系渐渐恢复。
再后来,公主交好的玉妃得罪了先帝的新宠李妃,日子不好过了,公主才渐渐收敛了一身的跋扈,其实只要看看今天的雅安,就知道曾经的静和公主是什么样,她们母女,简直一模一样,他不是不想管雅安,可是面对一个对父亲都隐隐排斥不屑的女儿,面对女儿对她身上另一半来自父系的血脉恨不得剔除的时候,他也真的提不起任何管束女儿的心性。
这不是他想要的女儿,这公主府也不是他想要的家。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吵了,”钱彤揉了揉生疼的额角,不过短短几天,他就瘦了一大圈,“兴许下一刻,公主府就不复存在了,公主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保住你们母女的命吧!”
静和公主脸色一变,她也不是笨蛋,满月宴会上,皇上那轻飘飘的话,对她而言,却是重逾千斤,她怎么可能不琢磨?
越是琢磨,她越是害怕,却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会的,无论如何,我也算是他的姑姑,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否则整个秦氏的宗室都不会满意的,顶多,顶多他只是隔了雅安的封号,没关系,没了封号,雅安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的都是她的,不会让她过苦日子的。”
钱彤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她女儿犯了什么错,真是可悲可怜。
倘若雅安今天是指着皇贵妃活贤妃之类的娘娘们说了那番话,皇上当然也会处罚,但可能就像静和说的那样,革去郡主封号,或者还会将公主禁足,罚俸等寻常的处罚手段。
但是,雅安今天骂的,不是别人,是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璟贵妃!
那是和皇上并肩立于城墙上,接受十万将士跪拜的宠妃,那是为皇上诞下了备受宠爱的四皇子的宠妃!
钱彤甚至猜测,若不是考虑到那位贵妃晋封的速度太快,以及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恐怕今次的满月礼,就不是擢升她为贵妃,而是皇后之位了!
没看人家,敢随意地在皇上前面说话,皇上非但没有不喜,反而放纵了她的肆意,就凭这份昭武朝从未出现过的独一份的圣宠,连最喜欢谏言的御史台都每一个说话的,自家雅安算什么?就敢当众大放厥词?
呵,他们钱家,完了!
“让开,我要去见娘,你这个老货当着我干什么,滚开!”
们哭传来了一阵喧哗,一会儿,雅安郡主便提着裙子毫无形象地跑了进来,她脸色惨白,眼睛却充满急切的光芒,身后却跟着几个裙子上都是乱七八糟脚印的嬷嬷婢女,无奈地停在了门口。
“爹,娘,”她敷衍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立刻就把视线集中到了静和公主身上,明显地,她对于自己的父亲生疏得如同面对陌生人,而对母亲,则流露出孺慕之情,面上掠过一抹娇羞之色,“爹娘,我昏倒后,我的事有没有说出来?皇上发火了对不对?但是我们一点儿事都没有地回家了,是不是说明皇上并没有追究我,皇上对我,是不是,是不是……”
看到女儿吃了那么大的教训,还是执迷不悟,甚至痴心妄想,钱彤想说几句什么,可看到女儿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冷淡模样,满心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静和公主也骗不了雅安郡主了。
她满脸伤感和为难,望向雅安郡主的目光冲充满了慈爱和无奈,这毕竟是她挣命一般难产生下的女儿,打小就是命根子,没吃过什么苦,以后却说不准了。
“安儿,咱们家只是公主府,那里,可是皇宫,那位更是堂堂贵妃,你这次真的做错了,那般行事,是不可能引起皇上兴趣的,娘不是教过你,只要上台好好地跳一段舞即可,不需要开口说话吗?你怎地忘了,以至于,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