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1 / 2)

沈如茵看着那身着明黄色华服的女子,莫名有一丝苍凉之感。

只见她昂首而行,未入正堂的门,仅遥遥立于院中,既无什么表情,也无半句言语。

沈如茵觉得奇怪。

宁扶清决定的日子还未至,现如今他应当暂时对姜家无甚威胁,且姜家也不该知晓他即将平反的消息,为何姜含雨会以皇后之尊找上门来。

堂堂国母,屈身至一个异姓王爷的府上,如此行事,宁扶胤竟也不管么?

沈如茵心中正疑惑,便见宁扶清与谢之竹自正堂走出。姜含雨见状,当即抬手一拜,掷地有声道:

“请兄长高抬贵手!”

第102章 求情

谢之竹跟在宁扶清身后, 闻言与沈如茵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惊讶非常。

宁扶清倒十分淡定, 先是按规矩行了礼,随后面无表情道:“不知娘娘的这一句‘兄长’,唤的是在场哪一位?”

姜含雨亦不慌不忙,答道:“若您还记得六年前那场偶遇, 便应当知晓我是在唤谁。”

“哦?”宁扶清故作疑惑,“草民愚钝, 不知娘娘您说的,是谁与谁的偶遇?”

沈如茵先前还不明白宁扶清为何揪着“兄长”二字不放,再听见这句话, 也总算明白。

且不说姜含雨的这句“兄长”是否合规矩, 若是再扯上那六年前的偶遇,她便更难以解释清楚。那时的宁扶清是被判谋逆的罪人, 如何就能与她堂堂姜家大小姐偶遇,又是为何,二人会以兄妹相称?

这番对话,不论放在何人眼中,想必都会将姜家与谋逆牵上联系。

宁扶清之所以如此反问, 其一是提醒姜含雨勿祸从口出, 其二, 大抵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宁扶清罢。

沈如茵想着姜含雨是个聪明人,点到此处应当心中明了,却不想她此番是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 豁出去了。

只见她又是一拜,语气诚恳道:“含雨此来,实乃迫不得已,还望兄长切勿取笑。我知道此处皆是兄长心腹,断不会有人泄露任何消息,才敢前来拜访。只盼兄长看在六年前的粗浅情分上,高抬贵手,饶我姜家一回。”

宁扶清见她如此开门见山,当下也懒得与她周旋,更懒得请她入门,当机立断道:“多年前的那点恩情,早在姜祺身上报答尽了,娘娘如此聪明,想必心中有数,请回罢。”

说罢他转头望了望沈如茵,抬脚就要朝她走来。

姜含雨紧握双拳,犹豫片刻后上前堵住他去路,掀起衣袍笔直跪在他身前,决然道:“既然如此,姜家近十年所有罪状,皆该由我一人承担,连同家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受我挑唆,兄长深明大义,求请勿迁怒于他人!”

沈如茵只看见她背影,未能知晓她神情,只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她说近十年的罪状皆由她承担,可十年前,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姜含雨的恳求情真意切,宁扶清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你若并非只看见姜家,想必会是一位好皇后。”

语罢他绕过姜含雨,脚下未停地走向沈如茵。

姜含雨跪转回身,眼眶红肿,不甘心地吼道:“姜家数千人,无辜者甚众,他们又为何要受牵连,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宁扶清已然走到沈如茵身前,闻言他止住步子,未曾回首,冷声道:“南疆数万百姓的性命,也是命。”

姜含雨一怔,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不知想到何处,眉间蹙成“川”字,双目泪水纵横,染花了精致的妆容。

那神情看起来极为痛苦,而她仿佛连呼吸也成问题,却仍固执道:“是我作孽深重,我甘愿死后堕入地狱,魂魄受永世折磨之苦,只求能赎得一二……可他们,都是无辜的!”

宁扶清似乎不愿再与她多言,拉着沈如茵便要走。

沈如茵回头看她,忽而想到什么,挣脱宁扶清的手,回身问道:“不知娘娘可识得宋煜?”

姜含雨抬首,怔怔道:“我识得,我……我也对不起他……”

沈如茵没来及思考她为何要说对不起宋煜,一心琢磨着宁扶清的脸色,速战速决地将想说的话说出口:“他一向对宋家感到不齿,因此原本我也以为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当年他要入宫时,我曾极力劝阻,可您知道,他是如何回答我的?”

“如何……回答的?”

“他说,他生在宋家,长在宋家,也是喝百姓血,吃百姓肉的人。他说他该死。”她顿了顿,“我一向觉得,若说整个宋家都是漆黑一片,宋煜也是那一点纯洁干净的朱砂红,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死。可他觉得自己该死。我想,宋煜的这桩例子,值得娘娘您深思。”

宁扶清站在沈如茵身旁,沉默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她望他一眼,叹了口气,轻声对姜含雨道:“言尽于此,还请娘娘注意身份,快些起来罢。”

姜含雨良久无言,可原本笔直的脊背,恍惚间好似被大石压住,一点一点颓了下去。

沈如茵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宁扶清看出她心有所思,紧紧拽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又如同当初面对白荷之时一般,于心不忍了?”

“不是。”沈如茵低下头,“我只是在想,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人这一辈子,活得可真苦。”

他轻轻一笑,“遇见你之前,我也觉得苦。”

沈如茵:“……”

宁扶清见她脸红,也不再打趣,当下拍了拍她的头宽慰道:“迫不得已之事的确有许多,但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该做的事情,不论有何种理由,都做不得。更何况,大多的‘迫不得已’,都不过是画地自限罢了。”

听闻此言,沈如茵豁然释怀。

这世间哪里来的迫不得已,所谓不得不为的事情,都只是众人自己为自己安上的禁锢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那人的手,正要随他离开,忽闻身后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