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迭戈?”诺丁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嗯。”
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她还是想再试探一下,说不定第二次也是来自于她的幻听呢。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小声问道。
“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啊?”他的声音轻轻的:“我到这里来是想带你去吃更好吃的东西,诺诺不是喜欢北京的老餐馆吗?我们去吃热乎乎的面汤,金黄金黄的烤鸭。”
这个声音真的像是在催眠啊,诺丁山好像闻到了那些十里以外传出来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嗯”了一声。
“所以把你手中的面包丢掉好不好。”
不,不行,苏珊娜从小就教育她食物来之不易,她可不要,更紧的握住了面包,朝着正在一点点靠近她的那抹幻影。
有脚踩到若干物件上,葡萄酒瓶滚动着一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响在提醒着诺丁山——
睁大眼睛,原本黑乎乎的空间变得灯火辉煌,无数光线折射在眼前的人身上。
程迭戈!
此时此刻,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被他看见?而且,她也不想看到他,她恨他!如此的痛恨着!
不是说护照到期就离开北京吗?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急想送她走。
所以说,现在这个男人是亲自来抓她到机场去的吗?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她走!
诺丁山尖叫了起来。
手一挥,指着正在朝着她逐渐靠近的程迭戈:不要过来!
明晃晃的光线下诺丁山这才看到自己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更紧的握住那把刀,第二次:不要过来。
可程迭戈似乎没有把那把刀放在眼里似的,还在朝着她继续靠近,怎么办怎么办:站住给,我站住,程迭戈如果你再朝着我靠近一步的话我就刺你。
他浅浅笑开,摇头:不,诺诺,你舍不得的。
没什么舍不舍得,诺丁山再晃了晃手中的刀,以此来昭示决心。
可他还是一步一步朝着她,念叨着,诺诺你真的舍得拿刀刺我吗?
水果刀的刀尖抵住了那个人的肩胛,只要她用一点的力气,就可以让他疼,让他和自己一样的疼。
握住水果刀的手手节骨凸起,他安静的看着她,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温柔,水一般的,云一般的。
那颗泪水渗透到她的嘴角,又苦又涩,手一松,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转身,躲进了橱柜的那个暗格里,迅速把暗格的门关上,长勺横穿住那两扇门的把手,门牢牢的关闭上。
关上暗格的门拒绝让程迭戈看见自己。
她也想让自己象朱莉安那样的形象出现在程迭戈面前,学生们喜欢的讲师,即使脸上脂粉未施也是明艳动人,总是把脊梁挺得直直的,笑容自信。
可属于诺丁山那份糟糕的人生履历注定她无法变成像朱莉安那样的可爱姑娘,即使她可以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
趁着思想还没有被酒精吞噬,她说:程迭戈,我懂了,我明天会离开北京,你现在能不能离开这里,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变得有多么的糟糕。
是啊,刚刚的她有多么的糟糕,那个红酒杯印着她的模样,和疯婆子没有什么两样:巧克力酱涂满了她的嘴唇,头发上的白色的奶酪泡沫比比皆是。
声音带着哀求:“程迭戈,如果我离开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忘掉来北京找你的诺丁山,记住nottinghill时的诺丁山,记住曼彻斯特时的诺丁山。”
因为那个时候的诺丁山还不是南非监狱里的那位代号为“1307”的女囚犯。
程迭戈没有答应,他这是不愿意吗?
“求你了,程迭戈。”她哀求着他。
“诺 诺。”他的声线透过百叶窗设计的门渗透了进来:“小时候,我曾经用拒绝和任何人说话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很多的不满,现在,我对这个世界依然怀有很多的 不满,可我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用不说话的举动来抗议,因为我们已经来到成年人的世界,需要面对的是诸多的束缚,这个时候我要怎么办呢?我就用跑楼梯来表达 我的不满,在曼彻斯特你把我甩了之后,我天天在楼梯跑上跑下,而诺诺呢?”
他叹息着:“诺诺对这个世界应该有着更多不满吧?不管你多么的努力上帝还是从你的身边把克莱儿夺走,不管你多么虔诚的去祈祷,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现在你都二十八岁了,那两个共同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你。”
“最糟糕的是你满怀希望的来到北京,因为北京住着你深爱的人,你盼望着他能明白你的心,可他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透了你的心,你自然也不能用哭闹来表达你的不满,所以,诺丁山的狂吃东西就和程迭戈的跑楼梯一样。”
“诺诺我告诉你,那没什么丢脸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点的小脾气,还有发泄途径。”
眼泪静静的沿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诺诺,我猜得对嘛?”那道声线轻轻问到:“如果我猜得对的话,你就把门打开。”
低头,诺丁山看着自己沾满巧克力酱的手。
“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那道声音在外面显得失落的样子。
不,才不是!
“我以为自己很聪明来着,原来那都是大家讨好我的。”他又说。
手落在横穿门把的长勺上,长勺被缓缓抽离。
程迭戈的脸呈现在大片的光明之中,她卷缩在暗格里,就那样瞅着他。
光影,酒精,那人温柔的眼波,仿佛回到了在曼彻斯特,她还是那个已经抓住了程迭戈把柄的诺丁山。
所有的恨意被酒精蒸发了出来,暗格里放着不少的硅胶手套,抓起了那些手套朝着程迭戈扔过去,手套从他脸上滑落,又扔,他一动也不动,几次之后诺丁山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手脚无力了起来,她想她也许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