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 唯一的一次。她就在我面前, 让婆子把猫剃了毛。那猫叫得很惨。我一直哭,哭得昏昏沉沉,太太只是冷眼看着。等我哭够了, 她才跟我说,阮富没把我教好, 竟然连邱芳那个贱人送的东西,我都敢要。她要我好自为之。”
阮绵绵说起旧事, 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但是眼眶却红了。
这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不堪回忆, 是日夜折磨她的噩梦, 她不愿意再记起, 但是刚刚那只猫轻易地唤起了她的悲伤。
“小心。”
路边有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追逐打闹而过, 差点撞到阮绵绵,顾瑾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 往自己这个方向扯了扯。
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一碰即分, 但是那个触感却让阮绵绵不由得一愣。
刚才那个瞬间,她几乎是挤到了他的怀里,完全可以感觉到顾瑾言宽厚的胸膛, 贴上去的时候, 就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等那群小孩子过去之后, 一行人才再次往前行走,不过阮绵绵的脸色有些发红。
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讨人厌的顾叔叔,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还很有男人味。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阮绵绵看得不是很专心,倒是身边坐着的顾瑾言十分入戏,手指敲着膝盖,似乎在打着节拍。
桌子上摆着吃食,她挑了一盘瓜子开始剥。
剥出一小堆就准备全部塞进自己的嘴里,没想到横空出来一只大手,直接将瓜子抓走了。
阮绵绵抬头瞪他,顾瑾言却依然沉迷于戏曲之中,等阮绵绵又剥好一堆的时候,那男人又跟长了眼似的伸手过来,她立刻去挡。
顾瑾言挑了挑眉头,扭头看向她,阮绵绵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不过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坚持,还是非常明显的。
“小丫头。”他低笑了一声,手一扭就躲开她的阻挡,再次把瓜子仁给抢走了。
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咀嚼,并且摇头晃脑的看戏模样,阮绵绵再次给了他一个白眼,也不剥瓜子了,逐渐沉浸到戏台上的悲欢离合。
顾瑾言这次点的是《霸王别姬》,等几场戏唱完之后,阮绵绵已经是泪眼汪汪的状态了,她红着眼眶见戏要散场,连忙掏出帕子按眼角。
一直到出去的时候,阮绵绵都低着头不肯轻易说话,就怕一出声就露出哭腔,显得丢脸。
“给,莫哭了。”他拍了怕她的肩膀,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个小纸包,显然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阮绵绵接过打开一瞧,便见到里面全是剥好的瓜子仁,还是她喜欢的咸香口味。
“这是后来霸王给虞姬的赔礼。”顾瑾言欺负她没看完所有的段子,立刻胡说八道。
阮绵绵被他逗笑了,眼泪也缩了回去。
“接下来做什么?”她提问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你带我去吃饭啊,上海滩有什么好吃的店,得等你尽地主之谊。”
阮绵绵轻笑:“好啊,没问题。”
经过她的指挥,车子一路开离了闹市区,但是到了地方,阮绵绵却有些傻眼了。
“我记得这里有家很好吃的烤鸭店。我小时候特别爱吃,小薄饼裹着葱和烤鸭,我能吃半碟子。”
她站在一片居民区的地方,完全傻眼了,这里原本是上海滩的一处闹市区,可是地方显然已经迁移了,别说烤鸭店了,连一处原本的模样都不见,物是人非。
顾瑾言垂了垂眼睑,小姑娘心细,知道他是北平人,吃不惯上海的甜口,所以就来找北平有的特产给他吃。
“对不起,我今天太高兴了,忘记了我已经四年多没出门了。”她坐回了车里,轻声跟他道歉,显然情绪很低落。
“没事儿,叔叔带你吃烤鸭,吃个够本。等以后你去了北平,我带你去家里吃。想吃什么菜都有,正好我在上海滩的生意还没定,你觉得我开个烤鸭店如何?”顾瑾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夜色的掩映下,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
阮绵绵被他逗笑了:“整个上海滩都等着看顾叔叔要做什么生意,结果你要是开个烤鸭店,不知道那些人作何感想。”
车子启动,阮绵绵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居民区,嘴里泛着苦涩。
没了烤鸭店,兴许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顾瑾言之后还真的带着她去吃了烤鸭,这里的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了,顾爷长顾爷短的,要不是顾瑾言打发他走,估计老板还要亲自给他片烤鸭呢。
阮绵绵情绪比较激动,一连吃了三个饼,才歇了口气的感觉。
“这几口吃到嘴里,就感觉这一趟出来值了。”她笑得眉眼弯弯,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
“这就值了?我让人准备了烟火,待会儿带你去放。”顾瑾言见她包烤鸭的手法很娴熟,的确是经常吃的样子。
阮绵绵一怔,“顾叔叔带我放烟火?为什么?这不年不节的。”
一般放烟火这种事儿,都是男人讨好女人的,可是顾瑾言为什么要讨好她?
她可不认自己一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能够夺得顾瑾言作为男人那方面的青睐,况且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有些奇怪,顾瑾言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弯。
“因为——”他眨眨眼,卖了个关子:“等回去了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心特别慌。”
“没什么可慌的,毕竟我对你没什么不轨的企图。”顾瑾言安抚她,虽然这个话听起来极其欠揍。
两人吃完之后,往楼下走的时候,阮绵绵却忽然有些不舒服,她的喉咙有些发痒,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原本想忍一忍的,但是等她上车的时候,已经有些微微喘了。
“不舒服?”顾瑾言立刻就在意到她紧皱的眉头,低声询问了一句。
“没事儿,今天中午吃药了,看完烟火再说。”她摆摆手,深呼吸了两口。
“回去吧,烟火留着下次放也是一样的。”顾瑾言让司机调头往阮府开。
他喂阮绵绵喝了些水,才道:“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