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符被画在身上,蜂侨化剑暴发于驭人世界、重创槊妖。剑符用过就完了,再无威力,但符篆上的笔墨绘画都被她保留了下来,以自己的水行真修炼化了这样一条长裙。
“那张符篆你画在我身上了。”终于还是说到了此事,蜂侨主动提起,但神情里无喜无怒:“被你画符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感觉:害怕。真被吓坏了。但事后再做回忆,很快就不怕了,相反,还觉得开心来着...更喜欢你了。”
“反噬过后,对我师姐,我盼她安好,盼她精进,盼她有朝一日能飞仙永生,她若有难我赴死不辞,但没有非分之想了;十一世界和你共处,尤其这道符篆过后,我心底却开始盼望能和你长相厮守,还有,不能自已地,对笑语仙子开始抵触了...这不可能,也不对劲,没这个道理的。”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想清楚,可是我非得把它想通不可,为何会如此,我该怎样应...不是我非得去想通不可,想不通也不见得有多大后果,只是...说不清啊,我就是觉得我得想,得使劲想。”
言语不详,可苏景理解,修行会有‘惑’,总会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时候,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一世界地脉冲煞后,我就开始想这件事,越想就越入神,连修炼事情都忘了,常常会深陷迷思半入冥冥,时间没了意义,阳寿似乎也快耗尽了。像极了灵犀一点,我距它越近,它就越模糊越飘忽,真相只在刹那,可为了追这刹那我得跑上一辈子!”
“真相啊,相距极近了,但你可知真正可笑的是什么吗?是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要想的是什么。”接连几句话都颠倒迷乱,若非蜂侨目光明澈,苏景几乎要会误会她心神失守胡言妄语:“只差一层窗纸,我戳不破。心里的憋闷无以言喻...后来开战了,你上天入地地打,我却来晚了,不能和你步步相随,几次懊恼地流眼泪了。”
“再后来,你从幽冥杀了回来,我急急赶来帮你,那时候我的境界浅薄,本领有限,唯一的依仗只有你送我的符。其实我舍不得用掉它,但我也更没想到,我会用它去救不听。”
“这就是关键了。那张符在你是无意之举,在我却是命中珍宝;我自己不会用它的,除非为了你;我愿有你为伴,我隐隐抵触笑语仙子,我已经想过多次,若是这世上只有你没有她该多好。到了最后,我为救她用掉了这张符。”
深深地一个呼吸,蜂侨的声音很轻、语气很重:“这就是关键了。那个契机。截杀槊妖发动剑符一瞬,我自己也是错愕的,我最最珍惜的宝,拿去就不听?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傻事,但我非作不可,似是本能驱使、又或玄机相牵,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晓得这样做是对的。”
“剑符发威,不听得救,我却恍然大悟!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救不听不是因为‘天宗正道同气连枝’,不是因为‘杀猕可恨个个该杀’,更不是因为‘我明大义而弃私情’,我救她是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破悟!”
“醍醐灌顶!天生媚骨,注定多情,于旁的修家而言,情之所生不算什么,可选至情或忘情,即便两者都不选,只要秉承本心不负愧疚仍可昂首修途;但我不行,我是多情人,生来要受‘情’字所困,这个字对我...是一障!原来我在想的,是我的‘障’为何物。”
“我要修行...唯有破障。蜂侨没得选,只有这一条路走。我在驭界地心苦思冥想,仅在于:障何以破?”
“障何以破?灭情则破!我救不听,就是为了斩灭遐思...其实我早都想通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救下不听后,明澈明悟,知道‘障’何在,知道‘障’怎破,刹那通达,修为与境界复返。经过便是如此了。我的修为一破一立,皆因我喜欢之人而起。”
蜂侨站了起来,微微笑,这个时候暴雨停歇,难得的,黑漆漆的天空里挂起来一道彩虹:“我说的,你能明白?”
苏景点点头。
“现在回想...很可惜的,你画符时候我只顾着害怕,忘了其他。快乐来时我没留意,却再第二次机会了。”蜂侨浅浅笑着,转开了话题:“我来是向你告别。灭情须入慧定关,出关时即为飞仙时,凡间此生未必再有相见时,盼着将来能在天上重聚吧。”
蜂侨走上两步,直接走进了苏景怀中,轻轻一个拥抱。
很快放开手,再退后,蜂侨长身鞠躬:“多谢。”
苏景合掌,同样长揖深躬:“恭喜。”
天赋异禀,注定飞仙,中土人间难得一见之才;
天生媚骨,注定多情,今生此世必受情障所累。
求飞仙还是求多情,断仙途还是断情丝。
蜂侨必须要有个选择。她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或者说,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是独一无二。而她的两字‘多谢’,他的两字‘恭喜’,便是一场修行。
机缘起落情生情灭,处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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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