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侧眸,勾起嘴角道:“你果然是为了破云弩而来。”
“你既然对破云弩如此感兴趣,当日在南市铁铺,为何甘心把那半张草图拱手相让?”
幽兰避开他一双逼人黑眸,背着手,轻语道:“我压了一注,赌你能画出另外半张。”
见九辰瞬间黑了脸,幽兰忽然眨眼,道:“你晚些时候再生气。这谷里藏的破云弩,都是半成品,我瞧两眼损害不了巫国什么利益。倒是这位延氏少主,如果他遭遇了不测,那对你才是大损失呢。”
九辰默了默,果然冷着脸走开,朝延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幽兰露出一抹慧黠笑意,便也收起思绪,闪身向谷中掠去。
山石后面,慢慢闪出一个白袍少年,此刻,正双目冷沉、面似寒冰似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九辰是在谷中一个存放兵器的石屋里找到延陵的。
看守石屋的两名士兵已经不省人事,延陵背对着石门,赤脚站在地上,正举着根火折,仔细打量石屋里一辆辆积满灰尘的巨大连弩车。
九辰见这弩车足有一人高,以车为架,车上连着一面床弩,长十尺有余,以弹簧绞盘引弦。弩上机匣,可装十多支□□,□□尾部,则连着弹簧绞盘。
“据说,真正破云弩,一弩可放二十五矢,所用箭矢,最细也有碗口粗,最厉害的机匣,甚至能把一颗榆木树干直接装进去。”
九辰托起下巴,有些狐疑不定道:“这并不是破云弩,你为何执意毁掉它?”
延陵的嘴角、眼睛、鼻孔,开始慢慢的流出细细的血丝。
他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眼前的弩车,无限讽刺的笑道:“五年前,他们为了得到那张破云弩草图,屠戮我延氏满门。为了保住那张图,父亲不惜以命相搏,最终,也只抢回来半张。我们四处逃亡,为了永绝后患,父亲在临死前烧掉了那半张图,并嘱咐我,一定要找回另外半张图,彻底毁掉。我听说,威虎军中已有人造出破云弩,为了一探究竟,才来到这里。却没想到,我的仇人,也在这里。”
九辰隐隐意识到什么,嗓子忽然有些发干。
“当年,我全族死于血刃之下。而我,就要和父亲一样,死于幻血掌下。”
延陵惨然一笑:“你猜的不错,害死云棠的人是我,现在要毁掉弩车的人,也是我。我延氏一族的心血,决不能落在这样的小人和昏君手里。”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猛一挥手,把火折抛向了弩车。
蒙尘已旧的弩车,乍然感受到火的气息,开始热烈的回应,很快,就被裹卷在熊熊烈火之中。
延陵踉跄转身,惨白的脸上,是死灰般的平静。
他忽然开怀的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真切、自然、舒畅。
九辰没想到他如此决绝,无端有些恼怒道:“你即使毁了弩车,只要他们有图,照样可以再造出来。你纵使能烧毁一辆,日后,难道能烧掉百辆千辆万辆吗?!这么做,只会引火烧身而已!”
延陵笑得更加厉害,他露出一抹诡谲笑意,道:“你知道吗?那日,云棠威胁我交出草图时,我才知道,那半张草图,只在他手里待了三个月,便被别人抢走了。他和那个昏君手里,连半张草图都没有。只有云棠死了,那昏君就不可能再造出破云弩了。”
说到最后,他竟是笑得流出泪来。
九辰闻言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