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垂了头,有些气馁,本还想着回去泡水喝呢,这副“尊荣”她实在喝不下去了……而且,这次“卖弄”有些失败呢。
元芳望着自己眼前那只皎白细嫩的小手,五指纤长宛若葱根,粉|嫩如透明的指甲上还有几个清晰可见的小月牙,形状分外圆润,就似她嘴角浅浅的小梨涡一般,令他又暖又不是滋味。
他暗戳戳的叹了口气:唉,怎就是个侄女嘞?
但这种心思才一瞬就被他压下去了,见她气馁样,元芳不自在的虚咳了声,怕她不快,温声劝道:“明日我送你一盆罢,这忍冬花随处可见。”虽然他院里没有,但花市多的是哩,花市寻不到,窦三总有法子找来的……就如当年那雄狮犬一般。
“那雄狮犬长大了罢?”
嗯?雄狮犬?
是说那狮装大佬啊,江春不知他思维怎如此天马行空,但想到那只每每惹得“尾巴”气结的心机汪,道:“可好哩,顿顿要吃满满一整盆猪食哩,可把我祖母心疼得……”这两年江家的猪食都开始喂熟食了,倒是正好与狗食煮作一锅。
要问为啥不喂剩饭剩菜?开玩笑,江家节省惯了,人吃都舍不得浪费哩,哪有多余喂狗的……所以这就是“尾巴”馋得恨不得伸舌头舔灰的原因咯?
江春边想边笑出来,王家箐的一切,现今回想起来,都是那般美好呢!像她窗边风干的粉|白|带刺蔷薇,摘的时候不小心刺了手,现再闻起来……却是有股春天的味道。
她虽未笑出声来,但嘴角却是上扬得明显。
对面的窦元芳只觉着今年的夏日分外凉快哩!
第96章 夜市
且说“叔侄”二人在凉爽的车内,面对面坐了一路,说些趣事闲话。当然,这“趣事”基本上是元芳问一句,江春兴致勃勃的说一串,从百草园各色草药花叶果子,说到采摘时节与功效,她说的不嫌累,听的人也不嫌烦。
“吁——,相公,咱们要进城了。”马车停了下来,等着主子吩咐。
车内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就到朱雀门了,江春敛敛裙角,准备下车去,谁料元芳却对外头车夫道:“去西市。”
那车夫应了一声,给了马屁|股上一鞭子,长手长脚的白马甩甩尾巴就“哒哒”跑起来……刚站起一半身子的江春,就被那惯性甩得一个重心不稳,自然朝后倒去。
元芳眼疾手快,前一刻还在想着她那些园内见闻,后一秒就立马伸手扶住她。
他的身高,坐三四十公分高的位子上,水平伸出手去扶江春,那手的位置就将好落在了她腰上。
方入手一把纤细至极的腰|肢,元芳就觉着心尖又颤了颤,他耳朵红了,心内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惊奇:原来女子的腰|肢可以这般细这般软……
且说江春被那突然又启动的马车吓了一跳,原以为定要一屁|股坐地上出丑了的,哪晓得却被他扶住了……她居然不合时宜的冒出个想法“臂长|腿长就是好啊”,待反应过来,忙转身对着他谢了谢:“多谢窦叔父。”
元芳红着耳尖“嗯”了声,轻轻放开她,又忍不住多说了句:“且小心些罢。”淳哥儿都比你稳妥。
但他晓得她该是不喜听这话的,只悄悄在心里过了一遍,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渐渐的,马车“哒哒”声明显的慢下来,外头喧嚣更盛,夹杂着鼎沸的人群喝卖声,江春晓得这是马车上朱雀大街了。
“今日多谢窦叔父搭载这一程,将我放太医院门前就好。”她耐不住要回去洗澡了,下午在百草园,热得后背薄薄的馆服粘在皮肉上,路上又在车内吹了半日凉风,后背那层黏|腻不止未干透,还愈发黏得难受了。
“你有事?”将才问你不是没事吗,这是还怕着我?
“嗯,要回去洗漱一番。”江春的原意是指她急着下车回学里洗漱,洗漱过后要休息,但窦元芳却道:“好,我在外头等你。”
江春:……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回去梳洗打扮一番吗?你等我做甚?
见她愣神,元芳又温声补充了句:“不急,我在外头等你,记得加件衣裳。”
直到下了车,走回学寝,江春还未回过神来,他的意思是令她洗漱了再出去?可是有事要说?她本该拒绝的,但不知怎的嘴巴像被缝住了似的……
迷迷糊糊的,江春回到空无一人的学寝,满室静谧,独见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洒了一片金黄,瞧着倒是才过酉时,六点不到……待她洗完澡和头发,再把衣裳晾上,他定不会等这久的,等不得了他自然就走了,日后相见,她也有理由——反正是你先走的!
打定了主意,江春慢悠悠的摸出个铜板儿,去学寝司打了两大壶开水来。对,令江春吐血的,这东京城使热水还得花钱,每日至少要花一文钱来打开水,江春愈发觉着帝都的生活——真贵!就花费点柴火烧出来的水,都得花钱买,对她这日日都离不了热水的人来说,真是必不可少的花销了。
不过好在他们四大学的学生是有朝廷供奉吃的,每月奉银二两,只有供奉而无“禄”,就没了粮食谷物、布匹丝帛等实物,江春倒还觉着光发银钱才更实用些。
这“二两银”若放金江,那委实天降横财了,足够一家人两三个月的伙食了,但放在连热水都得花钱买的东京城……真的也不算什么了。
这时代许多地方都与真实的宋朝相类,在公务员薪资制度上都奉行“高薪养廉”,即使是最末等的七品县令,光月俸也有十两,相当于万元月薪了,更遑论那诸多的实物……与这些有品阶的官员比起来,四大学的学生每月二两银,亦不算甚了。
这两月来,金江带来的盘缠倒是还一分未舍得动的,光靠学里供奉,除去每日饭食、笔墨纸砚、日常用品等花销外,江春还能结余下三百来文钱,真的委实不易了。
故打来的两壶开水,她也舍不得全用完,天气热,只单提了一壶来兑上凉水,就够她洗头洗澡了,剩下一壶晚间洗漱用一半,明早起床再用一半倒还匀得过来。
在她慢吞吞的,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和头发后,又将换下来的脏衣裳也洗净晾晒上,天色终于有些暗了……她估摸着窦元芳已经走了。因头发还未干透,她只披散着一头黑发,也未穿厚衣裳,简单的湖蓝色襦裙外披了件褙子,就出门去,想着瞧一眼去,若他走了那自己就有理由面对他日后的责难了。
不过,转眼她又安慰自己杞人忧天了,窦元芳这种君子,就是自己真放了他鸽子,他也不至于耿耿于怀的……更何况,她又没答应他,是他自作主张要等的,哪算她放鸽子?
嗯,这么一想,她心内的负罪感也没了,轻快着脚步,一颠一颠地出了学馆门。
微微转黑的暮色里,元芳等得不耐,也不知这小儿回去折腾个甚,晚食未用呢,就洗漱……不过转瞬想到女子估计都是这般爱洁的,不似行伍男子万事将就,他又掀了车帘子,却正好一眼就见着那颠着脚步恨不得哼上小曲的小姑娘……披散了一头青丝出门来。
嗯,出来就好,他生怕她不出来哩。
不过,她一见了自己马车,那嘴角的笑意就凝固了,似是不相信般,她揉了揉眼睛,确定真是自己的马车,她又有些进退两难,甚至还想将脚往后缩?
嗯,往后缩?还在害怕自己吗?
“上来罢。”
江春听了这么一句,就晓得自己是走不掉了,先前不该麻痹大意的,要是先猫在门口看一眼就好了……就这般大咧咧出来,倒是退不回去了。
待她勉强换上个笑脸爬上车,窦元芳只觉着满车说不出的清香,不是寻常女子常见的脂粉气,也说不出可是皂荚香气,淡淡的随着车内光晕散开……马车方动起来,他头就有些昏。
江春上了车,见车内冰盆已不见了,但仍有凉气残留,她刚洗完澡,身上凉爽,在这车上反倒觉着冷了点儿,抑制不住就“啊切”打了个喷嚏。
下意识的,她将双臂抱胸前,轻轻动了动脚,想要动出些热乎气来。但这车内帘子关得严严实实,外头热气进不来,里头冷气出不去的,动作亦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