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墓志铭写什么......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以防万一嘛。”韩宗麒摊手,“一条龙服务,他们现在就是这么贴心。”
说来也奇妙,她还真想过自己的墓志铭,不过当时幻想另一人来写:我的爱,我的欲,我灵魂的归处。然后刻下他的名字。
刷刷几笔,她写下:没有。
由于遗体无法做器官捐献,她补充了一句:骨灰随便撒了吧。
韩宗麒急忙抢过来给她涂抹了。
怪让她感动的。
签完意向书,下午就开始。
她躺在一个玻璃大缸子里,这儿一定专治迷信的中国人,怎么恐慌怎么来,没有一处不犯风水形家禁忌,她感觉躺进了豪华棺材。
插管的时候,韩宗麒穿着无菌服,留在一边陪同。
她又觉得人性化了,亲友陪同,化解紧张赶超十个和尚念经五张风水香案。
她问韩宗麒:“你老婆是不是来过这里?”
然后就看见神情难得恢复到人前柔和一面的韩宗麒整个人都愣了。
他来到玻璃缸上方,像看鱼一样红着眼眶俯视她。
“没关系,你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带她来的,对吧?”
俊美男人咬着牙点头:“你和她不一样,她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火车上摔下来,普通人还有命在就已经是奇迹。眼前人却窥见了希望之火,万里迢迢将人送到这儿,其中花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我也这么认为,当生则生,当死则死,都是定数。”她今天特别善解人意。“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是打从心底地,谢谢你。”
那是你不知道有多痛。
隔着玻璃,韩宗麒手掌印上去。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伸手在玻璃内与他合印。
“我会一直陪着你。”
玻璃在上方合拢,随着整个长形培养舱倾斜竖立,液体渐渐从舱内灌入,最终也变成了水族馆的一员。
说好的一直陪着她呢?
液体渐退,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生物钟已经消失,时间像过了很久,又像刚闭眼就睁开眼。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搜寻陪着她的人。
那道身影坐在舱边悠闲地削着苹果。
她恍惚回到拥有中国风味的病床文化世界当中,伸手撩起帘子,就能看到隔壁死小孩有气无力地跟他妈提要求,要在病愈后买这买来,又或者是老大妈一脸怜惜刺激她,可怜的娃啊一把年纪身边还没个陪床伺候的人。
然后她才回到现实,看清坐着瞅也不瞅她一眼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乎下一刻,就跳出答案,是了,半年,他支边结束了。这个答案之所以快速获得,是她日夜计算着他归来的时间,估算了一切她和他未来可能性。
一定是去住处找她,没找着人,就顺藤摸瓜找来了。
只是隔着一个大洋,哪是那么容易摸过来的?要是以前还质疑他们所谓的“分辨力”,那她现在道个歉,这玩意儿真的很牛逼。
不过算他运气好,他的支边刚好半年结束,要是一年,就可以直接隔空悼念她了。
也算她倒霉,跑这么远还要看到他。
全然忘了这儿也算是他“老家”。
“给你注射的东西,会改造你的身体结构,很痛对吧?塑骨之痛哪能不痛,还会比未成年人持续时间更长。”
他在跟谁说话?
中文,只能是她了。
“成年人的组织器官、骨头都已经长成固定,要改造冥顽不灵不听话的东西,花的功夫自然更多,更多。”
所以从来没有成年人活着从这儿出去过。
“以前我以为你是勇敢,只是欠缺经验,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你是无知,才敢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