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田凤本来应该回老家和女儿团聚,见秦文毅这样,便说晚几天走,这几天也能跑跑医院照料照料他,大过年的护工难找,而且她也不放心。
秦文毅本想推辞,但是孙田凤依旧留了下来。
每天孙田凤把吃的和汤弄好,秦嫣就和她一起送到医院,陪陪秦文毅,晚上再回家,秦智有时候也会过去。
秦文毅住院期间,东海岸好些人陆陆续续来看望过他,包括端木翊和他老子,荣叔和南禹衡也来了医院,说了会话就走了,那天秦嫣正好不在。
虽然秦文毅躺在病床上,但并没有闲着,每天电话各类大小事情不断。
年前的几天秦文毅出院了,倒不是他的伤好了,而是他坚持出院,因为他不想过年还待在倒霉的医院,空荡的走廊和难闻的消毒水味总让他的心情烦躁,秦文毅讨厌医院,他年轻时常把死不进医院挂在嘴边。
于是医生便叮嘱他,回家千万要注意受伤的右膀子,不能再碰着云云。
秦文毅出院那天,秦嫣秦智都去医院接他,带回了一堆东西,忙了一整天,安顿好已经不早了,秦嫣感觉有些累,便早早上床睡觉,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睡到了几点,突然楼下有砸东西的声音。
“砰”得一声直接将熟睡中的秦嫣惊醒,随后便听见她哥哥秦智的吼声:“你他妈简直不是人!!!”
秦嫣身体从床上弹了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打开门就跑了下去,还没走到楼梯下面,便看见秦智举着花瓶就要砸孙田凤,千钧一发之际,秦文毅抬起右手挡了一下,花瓶重重砸在秦文毅受伤的胳膊上,而后碎裂一地,发出清脆而瘆人的破碎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秦智也有些怔怔地盯着秦文毅的膀子,整个人如发狂的狮子,凶残而可怕。
秦文毅疼得蹙紧眉头身体弓起,孙田凤急得带着哭腔扶住秦文毅:“秦智,你别这样说秦先生,秦先生他…”
“你给我闭嘴!这个家轮到你来说话?你他妈还有脸了!”
秦嫣脑袋猛地炸裂,站在楼梯上对着秦智喊道:“哥你大晚上发什么疯?你怎么这样说孙阿姨!”
秦智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楼梯上的秦嫣,牙根紧咬了一下,从身上掏出手机,也不管几点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南禹衡:“你过来一下,麻烦把我妹接走。”
说完便挂了电话,秦嫣跑下台阶,几乎控制不住地朝秦智吼道:“你要干嘛秦智?”
秦智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藏着锐利的刀子,秦嫣从来没有见过他哥这么恐怖的样子,他竭力抑制住一腔怒火对秦嫣说:“到隔壁待着去。”
家里都这样了,秦嫣哪里肯走,很快秦家门铃响了,秦智拎着秦嫣,几步将门打开,秦嫣用力挣脱秦智哭闹着:“哥你干嘛?我不走!秦智!!!”
然而彼时的秦智身高力大,秦嫣根本挣脱不了,门一打开,南禹衡披着衣服站在月光下,秦智擒住秦嫣的胳膊将她推给南禹衡,呼吸沉重:“拜托了。”
秦嫣朝南禹衡撞去,他伸手接住她微皱了下眉:“需要我帮忙吗?”
秦智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目光隐忍:“家事,我们自己处理,帮我把秦嫣带走就行。”
“好。”
南禹衡没再多问,秦嫣立马拽着哥哥眼泪汪汪地说:“我不走,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秦智用劲抽回手回身进家关上门。
南禹衡搂着秦嫣的肩强行带她离开,外面飘起了雪,石子小径上铺了厚厚一层。
秦嫣一路上哭哭啼啼地到了南家,把芬姨吓坏了,问南禹衡出了什么事,南禹衡让她不要问,替秦嫣准备房间,秦嫣却根本不肯回房间睡觉,荣叔也穿着衣服起床。
秦嫣担心坏了,哭着说他爸爸膀子的伤还没好,又给哥哥拿花瓶砸了,她害怕爸爸出事。
南禹衡面色发紧,后来还是让荣叔到隔壁去一趟。
结果荣叔一去就去了几十分钟,把秦嫣急坏了,回来后脱掉大衣对秦嫣说:“我刚让庄医生来了一趟,唉…大过年的,现在没事了。”
秦嫣问他到底怎么了?荣叔瞥了眼南禹衡,他站在秦嫣身后对荣叔摇了摇头,荣叔便很快岔开话题:“我也不太清楚,主要你爸这伤,恐怕后面得再养养了。”
秦嫣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剔透,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出来大概是什么事,红着眼睛站起身盯着荣叔:“我哥一般不会发这么大火,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爸…我爸他做了什么事?他…”
秦嫣小鼻子通红的,肩膀瑟瑟发抖,眼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难过。
荣叔咬了咬牙对秦嫣说:“小秦嫣,有些事你荣叔我没看见,所以无法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要不是他把那个司机从驾驶座拽出来,背着他跑了5公里找到车子,那个司机肯定捡不回一条命。”
没有人能想象秦文毅在右膀子完全脱臼,浑身是伤的情况下,是如何背着那个司机跑了5公里的路,那几乎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可他做到了,在荣叔眼中,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男人,让他想到了南振。
那年工地塌方,如果不是南禹衡的父亲,他伤得就不会只有一条腿了。
他不是在安慰秦嫣,而是在告诉她,这样一个对待手下都能倾尽全力的男人,不该果断给他判刑。
秦嫣眼里氤氲着泪水,那是个难过的夜晚,她在南家度过,睡在南禹衡隔壁的房间,几乎一夜未眠。
一大早南家的门铃响了,芬姨上楼告诉秦嫣,她哥哥在楼下。
秦嫣赶忙跑下楼,秦智脸色并不好看,似乎也一夜未睡,他来找秦嫣的时候,身边还放着个简单的行李箱。
秦嫣有些吃惊地走到他面前,他对她说:“我要去找妈,你跟不跟我走?”
秦嫣双目通红,拳头渐渐紧握:“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们去找妈,爸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
秦嫣再也抑制不住,朝秦智吼道:“他是你爸!不管怎么样他还受着伤,你怎么能这样!”
秦智紧了紧牙根兀自点点头,转身拉着箱子就离开了南家,秦嫣气得追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秦智你是个混蛋!”
秦智立在小径上脚步顿住,背脊有些僵硬,手边的行李箱也停住,他忽然转过身看着秦嫣,目光似火:“我混蛋?那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你知道昨天晚上妈回来过吗?你知道妈回来看见什么了吗?你知道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爸房间里还有谁吗?”
秦嫣一双含着水汽的眼里掉下晶莹的泪珠,她就这样望着秦智,整个人脆弱得似随时会被风吹倒,可怜无助。
秦智声音轻了一些,对秦嫣说:“你还跟我走吗?我们去找妈。”
石子小径两旁长满了大叶冬青,有冷风拂过,吹响了飒飒的树叶,也吹拂着秦嫣柔软的发梢,她出来急没有穿外套,站在寒风中,瘦弱单薄,却如冬青般屹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