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签。”
小护士颇踌躇,似乎一副游移不定的模样。见了,申媛抬眼问:
“怎么了?”
难道她不能签?小护士拿不定主意,说:“不是,我想问问看,你……”声音压得低低的,“成年了没有?”
还以为什么禁忌条约的申媛,一听,笑了笑。
“当然。”
“好。”小护士点点头,递来一只签字笔。又扫一眼申媛跟旁看着的柳建明,不知为何,又添油加醋地加了一笔说:
“叔叔也可以签。”
揽着申媛腰的柳建明受不了了。在小护士说出这话之际,肉感可触申媛压抑不住的笑意。他低扫过去,偏偏低头签字的申媛还揶揄:
“的确,花钱的是叔叔。叔叔比我这个一分钱不出的表妹适合多了。”
“表叔?”提到这个,同龄的小护士也好奇起来:“还是亲叔叔,堂叔?”
柳建明夺过来申媛的那张纸,“哗”一声弹了弹。纸制与空气凌厉摩擦,顺着他的动作递过去。
“没有任何关系。”柳建明尽量压抑情绪,“就算有,也是哥哥。”
不是,他怎么就像大叔型了?
从外表上来看,柳建明真的显年轻。或许是平常紧跟潮流,又保养有当,或直接三十岁根本不算是大叔的年龄。他的外型同大学时候,除眼角边多一点微不可察的细纹之外,并无太大变化。
小护士走后,柳建明也忍不住说起申媛:“你跟人瞎起凑什么热闹呢。”
听他被申媛掺和一手,还颇有委屈的口吻在内。
“好玩儿。”申媛耸了个肩。
柳建明不冷不淡,“我觉得不好玩。”
申媛看起来仍是丝毫不见慌乱,年轻果然赋予了她们大胆与无畏。声音里都透着几丝淡定自若的揶揄,对此不以为然。
“我觉好玩就行了。”跟俄罗斯套娃似的,申媛很快撇开了话题。结束了这个,又继续下一个说:“那位陆欣小姐……”
她一顿,没能继续说下去。
柳建明稍稍低肩,望过来:“你在意她么?”
“我在新闻上见过她,”申媛看着前面,“很漂亮,很有气质。”
“好像是。”
“你见过她吗?”申媛像是自言自语,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彼此见面没有?”
这是个好问题,如果不是申媛提起来,柳建明几乎快忘了上一次跟陆欣见面的猴年马月。这会儿,他想了想,记起来才说:
“应该是十岁那年,她生日那会儿。”
申媛倒是如常:“青梅竹马。”
柳建明听了,不由得低下头来:“这也算青梅竹马?”
“不算?”她声音很轻,“挺好啊。”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柳建明玩笑,“还是看个人的安排。”
他不说命运的安排,宁愿是说个人。像在二十一世纪的包配婚姻,视之为是命运的安排。不去争论对错,柳建明作为个人,站在为自己考虑的角度上,坚决也不去接受。
他的几个海外同学里,很明显的现代思想里浸润的孩子不会在乎家族联姻。越注重传统家庭出生的孩子,才越会囿于此间,无法逃脱。说是真的要怪柳建明不为家族考虑,怪也能只怪老柳头子当年,拼了死活都非得自费掏钱,要他高中就去邪恶的美帝读书。
隔日,张天弱转进了骨科病房。没有特权,柳建明不特地安排,他自然而然无法抵抗安排,只乖乖在走廊先待着。缓冲病房人一样满,很多人跟他一样,张天弱没得哀怨。他遇上柳建明,已算天大的幸运。
柳建明一早任小刘载自己,先到了4医。特地转去了骨科病房张望。比他预料中蹦天乱地的张天弱,奄奄一息多了。
他躺在病床里,靠着护士台最近的一架。柳建明走过去时问他:
“你表妹呢?”
他头都不从棉被里伸出来一下:“还能哪呢,指望着表妹一晚上照顾我么?”
声音里都有一股闷头闷脑的沮丧。柳建明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一边。
“怎么了,这是。”
“好无聊。”张天弱一掌拍上大脑,仍不将脑袋移出被子。一只突兀的头颅形状透过被子显现,清晰可见其形状轮廓。
柳建明去拍了一拍,硬邦邦的,头铁的人果然头颅的触感都不一样。
忽然,张天弱一扫之前的推搡,掀开了被子去迎向跟头的男人。
“赶紧跟我讲讲话。”张天弱抹了把脸,“这地方也太闷了,到处都是哭的,我都快给抑郁了都。”
人类的情绪共通这词,还真没错。共情可能会迟到,负能量的共通永远无处不在。
柳建明架着腿说:“我到这来不是跟你讲空话的。”
他说着举了手表看时间,有这闲工夫,他待会儿还得在老头子的威逼利诱之下,去买一套新的西装。
张天弱求他:“赶紧给我放出来。”
柳建明闻言瞥他:“你脚上好了?”
“不知道啊。”张天弱一撇嘴,“我都快闷死了。”
这就是爱折腾的人的下场。到头来,害人害己还乱折腾到别人。柳建明来这儿也不是特陪张天弱解闷的。主要他来见申媛,没瞧着人,心头那股子怜悯与同情随之荡然无存。坐了一会儿,扯了几句话,他便起身离了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