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盏倒没考虑钟表安放的问题,等他提起,才后知后觉这趟回剧组的任务并不轻松,古钟的置放看管问题将会是她每天都要面对的一大难题。
她没拒绝季清和的好意,识趣地接过他抛来的橄榄枝握进手里:“看守钟表的场务我挑了最踏实稳重的一个,他和我合作多年,人品信得过,责任心也强。再加上有你指点,会更稳妥。”
他用鼻音回应了一声,又问:“看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能消消气了?”
这个话题转得突兀,沈千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的脸色瞬间又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跑起了马灯。她低头不语,这次干脆盘膝坐在座椅上,背靠着椅背,大力的刷着手机。
屏幕上是刷新到无新消息可再提示的微信朋友圈,她目不转睛,将刚才看过一遍的朋友圈内容,再看了一遍,挨个点评。
远在无锡刚吃上剧组盒饭的苏暂,掰好筷子刚要就着朋友圈下饭,指腹一滑,忽然发现他有数十条的朋友圈评论。
他怀着异常丰富的心理活动,欢天喜地的点开一看——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肤浅。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艳俗。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头脑简单。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人品低下。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沙雕。
牛气冲天的我盏姐:……
……
苏暂:???
你有病吧!
——
回到市区,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车辆经过鼓楼前,沈千盏降下半扇车窗,看远处广场上鼎沸的人群。
鼓楼作为西安标志性建筑之一,向来是游客在夜晚聚集的指标性地点。除鼓楼之外,与鼓楼只相隔一条街道的回民街也是热闹非凡,灯光通达。
见她感兴趣,季清和刻意放缓车速,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没出三秒,沈千盏转过身,眼睛亮亮的,问他:“你想喝酸奶嘛?”
——
季清和停好车,与沈千盏一前一后顺着人潮往回民街走去。
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历史底蕴深厚,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鼓楼及回民街这片区域作为西安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常年人潮汹涌,除深夜和黎明这段时间,就没见过它有冷清的时候。
沈千盏前后来过西安数次,为交通方便,一直居住在鼓楼附近的酒店,对鼓楼这片区域内的美食珍馐如数家珍。
酸奶作为各地旅游景区皆有的珍肴特产之一,等级品次各不相同。
她轻车熟路地领着季清和往回民街深处的一家酸奶铺走。
天气渐热,两边店铺已陆续摆出了各类冰饮,酸梅汤、西瓜汁等寻常冰饮更是随处可见。
眼见着她越走越快,跟条行江入海的青鱼般,几个摆尾就要混入人群之中,季清和仗着身高优势,揽着她的肩将她半护在怀中:“要么牵着,要么抱着,一旦你离开我半步,今晚这酸奶就喝不成了,回家换种给你喝。”
沈千盏听得脑门一热,思想龌龊地先想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液体制品。
她好好反省了一番随着年龄阅历增大渐渐死去的纯洁少女情怀,再嗔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把手递给他牵:“我是看见酸奶铺就在前面了。”她顿了顿,又说:“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丢不了。”
季清和没作声。
他的眉眼被身后橱窗的灯光映得如春日暖阳,眼瞳深处却似有潮涨潮落,莫名得吸引着沈千盏与他对视。
季清和平日里总是优雅矜贵,通身不沾尘埃的斯文气质。穿上西装,他既是斯文败类也是衣冠禽兽。可脱下西装,他就像褪去了一身世俗与纤尘,眉宇间罕见的糅杂了少年鲜衣怒马的意气与成熟男人的沉稳内敛。
此刻,他这么盯着她看,眼神里稍带几分不许,她立刻忍不住向他示弱投降。
她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要溺毙在这个男人的眼神里。
——
酸奶铺是仅仅几平米的小铺子,夹在声嚣乐沸的羊肉汤与肉夹馍店中,卑微得不堪一击。
小小的铺子只置放了一个有冷藏作用的透明玻璃橱柜用以展示产品,除此之外仿佛再也容纳不了其余的东西。就连店铺的摊主都坐在狭窄的过道中,摇着把扇子,听古戏。
沈千盏要了两份酸奶,趁店老板在打包,又冲季清和指了指隔壁的羊肉串,什么也不说,就是满眼写着“我都要”。
季清和微哂,没作声,动作却无比自然顺畅,去隔壁排队替她买烤羊肉串。
店老板目睹这对小情侣的无声互动,扬着唇角将酸奶递过去。见她拆了一盒要吃,还体贴地让出了自己的椅子示意她边吃边等。
沈千盏笑了笑,道过谢,倒没真的坐下。她站在路灯下,挑了个优越的地理位置,挖一勺酸奶看一眼季清和,挖两勺酸奶看两眼季清和。
直到一杯酸奶快见底时,那支漫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季清和。
沈千盏和季清和相隔数米,除了一道渐渐被人群阻隔的背影,并听不见季清和说了些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挖着小勺子,将酸奶喂到嘴边。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反复三回,他终于转身,大步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