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将至的时刻,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厚重的皮毛早已经换上了夹衣,一身轻便的春装让人觉得整个身体都似乎要飘了起来。
柔美的阳光透过青翠的花枝斜斜的钻进窗子映在人的身上,梓锦此时一身浅粉色的遍地织锦团花褙子正坐在楚氏的对面,楚氏今天心情也很好,穿的是一袭浅水碧的衫裙,面上带着春风的浅笑,正看着梓锦眉眼发光。
两人中间黄花梨雕芙蓉花的炕桌上,两盏青花瓷的茶盏里正白烟渺渺,碧绿的茶汤映着雪白的茶盏,看着茶叶舒展的身姿上下浮动惬意不已,正如同两人目前的心情。
“三弟妹,你说这一刀要不要砍下去?”楚氏看着梓锦低声问道,转眼看着窗外来回穿梭忙碌的丫头婆子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梓锦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徐徐放下后,才道:“茶是好茶,欠了些火候,还要泡一泡才好,是我心急了。”
楚氏闻言若有所悟,抬眼看着梓锦,“你的意思现在还不能动?”
“目前我们只是查到了藤蔓上分叉出来的小枝小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踪迹,这个时候贸然下手只怕会打草惊蛇。”梓锦神色郑重的说道,她万万没有想到吴嬷嬷居然真的有问题。
其实在梓锦的预料里,吴嬷嬷是杜曼秋的陪房,她应该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很有可能是许青媳妇,毕竟吴嬷嬷跟杜曼秋关系密切,要是吴嬷嬷真的有问题,杜曼秋是不是也有问题?可是杜曼秋根本不会做让自己儿子不生育的事情,她只可能做让长公主儿子不生育的事情,这里面是有矛盾的。正因为这个矛盾,所以梓锦才觉得这个吴嬷嬷很有可能已经背叛了杜曼秋。
只是什么人能收买吴嬷嬷呢?
这一点是梓锦怎么也想不到的,因此这才阻止楚氏下手。
“你说的我未尝不明白,只是我们把吴嬷嬷捆绑起来严刑拷供不是也能得到答案?”楚氏觉得梓锦实在是有点磨叽,她恨不得立刻就知道吴嬷嬷就经受了谁的指使。
梓锦摇摇头,楚氏做得很不错,短短半个月就能查到吴嬷嬷,只是心太急,就怕熬不住坏了事,想到这里梓锦就看着楚氏问道:“大嫂,我知道你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把那人给揪出来。”
楚氏眼眶一红,这段日子跟梓锦走得很近,有些话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不好开口,看着梓锦就说道:“三弟妹,不是我当大嫂的心急,是这几年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多少委屈。在婆家我要忍受着上上下下的目光,进门这好几年无所出,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不挪地。回到了娘家,我娘家的人也以为我不能生育,没少找了大夫给我看病,娘家的哥哥嫂嫂每次见到我都念叨着让我赶紧生个孩子。可是这生孩子不是我想要生就能生的,三弟妹,你进门时日短,还没有这些烦扰。你看看我,进门这些年了,听过多少难听的话,忍受着里里外外多少人的眼神,在家里这些个仆人们哪一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出了门跟着母亲出门应酬,还要忍受别家夫人的冷言冷语,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我真恨不得要将那人生生的掰碎了搓成泥扔去喂狗,她这样做还是不是人……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谁又知道……”
同为女人,在这古代子嗣大过天的时空,梓锦怎么会不明白,看着楚氏痛苦甚至于有点扭曲的面孔,心里也是戚戚然,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是最容易的。
“大嫂,莫哭,如今好歹已经有了点线索。你要想着好好的出这口气,咱们就更应该稳住,一举将那人给揪出来,到时候你想要怎么处置都随你,如何?”梓锦细声劝慰,她进门还没一年,娘家那边就催着让梓锦怀个孩子,见面必要询问,可以想象楚氏的压力。一个出嫁的女儿如果在婆家没有子嗣傍身,就已经能遇见她的未来。
一个没有助力的出嫁妹子,娘家凉薄些的,很有可能会不管不问的,出嫁女子如果娘家不撑腰,自己又没有子嗣,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谁也不是谁的谁,谁也没有去谁家过日子,谁也不知道谁的痛苦,所以大家都是把自己包装的鲜亮无比,看着别人的痛苦安慰自己比她至少还是幸福些的,人啊,总是这样的自私,活着,谁又容易?
进来飘让。楚氏慢慢地收了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捏着帕子拭干眼泪,这才说道:“让三弟妹看笑话了,心里实在是憋了多年,眼看着要抓住下手的人就有些忍不住了。”
“大嫂不要这样说,我都明白的。”梓锦伸手握住楚氏的手,轻笑道:“女人活着最是不容易,辛辛苦苦的伺候着丈夫,还要和颜悦色的给丈夫安排通房妾室,还要善待这些争抢自己丈夫的女人,就算这样可是忍受别人苛责的永远是做正妻的,承受痛苦的永远是正妻,其实是不公平的。可是不公平我们还要忍着,所以……大嫂,我们越是这样越要好好的,别人要下手害我们,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等我们知道她是谁,我们也要悄悄地拿走她最珍贵的东西,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这样才能公平不是吗?别人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对我们下手,难道我们就不能还回去?还是大嫂没有这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