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并没有看到契索涅夫的影子,只有一个中年外国人。
“你好,你就是萧强先生吧,我叫奥斯丁,奥斯丁-约翰逊。”那名外国人主动伸出手来。
“你好。”萧强和他握手的时候,感觉他手稍微紧了一紧。
他回过头,对苏政等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和奥斯丁先生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能够麻烦你们到外面去一下吗?”
苏政的眼睛亮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整个房间。
这是酒店标准的单人房间,一目了然。
“我们就在门外,有事尽管叫我。”他向萧强点了点头,和田胜英还有两个广东外事部门的人退了出去。
“我们也要到外面去吗?”律师楼的余律师,操着结结巴巴的普通话问道。
萧强笑道:“当然不用,让你们来,就是协助我办理商业上的法律事务的,你们先坐下吧。”
余律师和公证员到处看了看,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坐下来,将公事包放在腿上。
床下传来唏嗦的声音,一双手伸了出来,余律师一弹,跳了起来。
萧强本来也在到处找契索涅夫的身影,这时哑然失笑起来:“你怎么躲到床底下去了?”
契索涅夫半跪在地上,手抚胸口,轻声咳了几下,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痰,在奥斯丁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林怡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看萧强,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乖觉地没有出声。
萧强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抢步上前,把契索涅夫扶到床沿坐下,他看见,在契索涅夫的胸口,缠着密密的绷带,上面还沁出一些血迹。
余律师和公证员远远躲在一旁,再也不敢靠近过来。
契索涅夫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虚弱地笑道:“我也不想钻床底下,可是你那两个跟班都认得我,如果看见我们在一起,恐怕会给你惹麻烦。”
“你这家伙……”萧强有些感动,在他胳膊上小心地拍了一下。
他很感慨,当初和契索涅夫玩了半年猫捉老鼠,后来又并肩对敌,现在居然还做到了一起,所谓世事无常,也就是这个道理吧,没有到最后,你也不知道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契索涅夫接过奥斯丁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道:“时间很紧,这就开始吧。”
萧强朝他点点头,把余律师叫了过来。
“你们律师楼也在代办公司注册,都可以代办什么地方的公司?”
余律师抖抖擞擞地不敢在床上坐下,听到萧强问起他们的业务,提起精神到:“我们什么国家的公司都可以代为申请注册,不过主要是本地公司、美国公司、英国公司、英属维尔京还有巴哈马。”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萧强客气地朝他笑道,掏出几张千元港币,放在他面前。
余律师精神一振,快速收取了这几张钞票,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香港是发达的国际大都市,法律健全,在本地开办公司,对于提升公司形象,联系亚洲,特别是内地和欧美,都有极大的帮助;英属维尔京则是政治稳定,对公司的股东情况绝对保密……”
林怡莫名其妙地听着他解说,看看萧强,不明白他如此专着是为了什么。
听完余律师的解说,萧强沉思了一下,对他说道:“维尔京对股东情况绝对保密吗?”
“这是当然!”说到他的本行,余律师口若悬河,“维尔京是由政府对企业提供**保护,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而且维尔京政府对离岸公司的税务管制非常少,只要每年缴纳一定数额的营运牌照费用,在外地经营的利润收入,它们都不会予以征税。公司股东不限国籍。另外,维尔京政府也不需要公司提供年度报表,进行审核,管理相当的宽松。”
“注册资本呢?”萧强追问道。
余律师和公证员都笑了起来:“维尔京的公司注册很有趣,他们的标准股份是五万股,并且最高也不能超过五万股,可以使用任何币种,还没有下限……”
“没有下限!”萧强惊呼道。
“对!也就是说,哪怕你只注册一个空壳公司,在法律上也是允许的……,当然,每年的牌照费是必不可少的。”余律师肯定道。
“就是它了!我要注册一家英属维尔京公司!”萧强立即拍板。
林怡身体一振,正要说话,萧强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摇摇头。
余律师说了这么一会儿,情绪也上来了,对缠满绷带的契索涅夫也不再感到害怕,赞叹道:“您的选择非常正确!维尔京对公司注册的要求很少,您尽可注册国际、全球之类的名称,对经营性质也没有限制,哪怕是注册一家佣兵公司,也能得到允许。而香港作为国际都市,维尔京在本地也有注册处,恰好我们和他们是合作关系,很快就能注册好。”
“今天上午能办好吗?”萧强问道。
“今天上午!”余律师张口结舌,公证员插话道,“先生,别说今天,就是一个星期也办不好啊,这可是公司注册,不是买卖货物。”
余律师瞪了公证员一眼,叫苦道:“先生,根据流程,您先要填写委托书,再签署协议,交纳一部分订金,然后由我们到维尔京政府在本港的注册处办理手续,等待十到十五个工作日以后,才能由董事、股东签署法律文书,交由维尔京政府备案,最后交清余款才算是程序结束,这个过程,至少也要二十天左右!”
“不行!我们赶时间,今天上午就要把事情办完。”契索涅夫轻轻咳嗽着,说到。
“那我就没办法了,这已经是最快捷的方法了。”余律师摊开双手,无奈说道。
萧强看着契索涅去还在慢慢渗血的绷带,知道今天不能把事情办妥,以后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注册一家海外公司了。
将公司的性质变成外资,规避政府对企业的控制,是他考虑依旧的一个想法,但始终没有机会实现。
国内没有海外公司注册的业务,也不可能接受国人注册外国公司。
想要出国,在这个时代是件艰难异常的事情,以他现在受注视的程度,想要不受限制地出国,也只有在现在还没有表露出更大价值的时候,以后一旦摊子铺开,一项项高精密科技产品生产出来,他就更不可能离开国内了。
让他改变中国人的身份,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但将公司性质变成外资,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制约政府对企业的干涉,则是他反复思虑之下,最好的选择。
看看余律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扎港币,拍在床上:“如果今天上午,你能把事情办妥,这笔钱,就作为对你个人的感谢,另外,在付出相等的钱,作为你们的律师费支出!”
余律师浑身一抖,看着床上的钞票,眼睛都红了。
可是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将公事包放下,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说道:“先生,要想满足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办法,才有一线可能。”
“什么办法?”萧强大喜,抓住他的肩膀。
余律师一字一顿地说道:“购买一家现成的公司!”
萧强稍一思索,问道:“公司的经营范围如何?可以改名吗?公司的股东组成呢?”
余律师想了想:“这都没有问题,改名和股东变更,都可以在我们律师楼的协助下快速办理,但时间要抓紧,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如果不赶快,恐怕来不及!”
萧强看向契索涅夫,他会意地说道:“我是下午三点四十的飞机。”
“那得赶快!”余律师快步走向酒店分机,抓起来,拨通律师楼的电话,咿哩哇拉用粤语说了很长一通,放下电话,额头冒出汗水道,“我刚才和律师楼联系了,我们事务所有备用的空壳公司,经营范围肯定能让你满意,他们马上带着必备的手续赶来。”
他一说完,就和公证员疯狂地忙开了,从公事包里取出各种表格,两个人都是满头汗水地快速填写起来,以争取每一分每一秒。
这个时候,他才问契索涅夫道:“你这是怎么了?”
契索涅夫悲哀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那个奥斯丁帮他说道:“契索涅夫一回到莫斯科,就开始动员各种力量,结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在国内他们还不敢做什么,但契索涅夫同志刚一出国,就遭到了暗杀,很显然是他们的人干的,企图嫁祸给其它势力。”
萧强感到分外震惊。
他没想到,莫斯科的力量角逐,已经到了如此险恶的地步,双方在明争暗斗之余,已经开始采取极端手段!
“有目标吗?”他小声问道。
契索涅夫的眼睛有些红肿,低沉地说道:“有可能是契卡干的……,他们的人,和那些人走的很近……”
萧强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是什么主义的信徒,资也好、社也好,都不是他关心的,如果说到主义,他就是个民族主义者,只要自己的国家富裕强盛,能够让公民过上自由富庶的生活,昂然屹立于世界之巅,哪管其它国家死活。
可是,他也很为契索涅夫的精神所感动,不计生死,以自己所认为应该的方式,力所能及地维护国家利益,这其实,也是一种民族主义行为。
他深深地叹着气,爱莫能助地牵着林怡的手。
“小强,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注册一家外国公司?”林怡咬着他的耳朵,用细不可察地声音问道。
萧强抚摸着她的手,慢慢地说:“他们,以前是我的敌人。现在是合作者,至于以后,谁也不知道。”
他用正常的声调说出来,契索涅夫等人都听在耳里。
契索涅夫想要大笑,又怕惊动外面的人,忍得很辛苦,他认真地点着头:“不错!我和萧强现在只是合作,如果我的工作顺利,那么以后,我们还是会成为敌人!”
林怡完全不能理解,萧强既然和他们是敌人,那他们怎么又能够坐在一起,谈笑言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