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回席,望着远处万花丛中的江清平,心中升起奇异的别扭感,方才他还说今日是为自己来,转眼便跳进一众闺秀里,当真是表里不一。
江清平一身茶白色大袖长衫,在青山绿水掩映下更显气质清绝、眉目明朗。
王绮远望着他,心中不由漏了一拍,赶紧低头饮茶掩饰消散方才的悸动。
突觉上方投来阴影清凉,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江清平拽住,将她拉了出来。
王绮方才还对着他的姿容心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直将她心脏敲出雷雷鼓声。
他拉着她往前走,转头对她爽朗笑着:“跟我来。”
王绮像被抽了魂般由他拽着。
待两人走了好久,王绮才察觉到他们离了众人的视线,害羞的抽回手,“你带我去哪?”
“听闻城郊近日有白羽凤凰,我们一起去找。”
王绮看了眼在作诗的闺秀们,“人家邀你去鉴赏诗赋,你就这样跑出来?”
江清平夸张的揉了揉额角,“那帮世家小姐绕着我叽叽喳喳,笑得我头疼。”
他见王绮嘴角露笑,得寸进尺的凑近她道:“方才我神思就没离开你,瞧你一直往我这边望,想是你觉得寂寞了,赶紧跑来陪你。”
王绮笑道:“那你可想错了,我是看你平日爱得意忘形,怕你唐突了哪家闺秀。”
“我瞧你的眼神,倒像是怕你未婚夫婿被别人抢了。”
王绮笑着嗔道:“你说什么呢,把自己说的像个宝贝。”
江清平笑眯了眼,“那你可要把我珍惜好,仔细着守起来,可不要像方才那样急着把我推出去。”
“子崇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远处崔莺唤道。
江清平冲王绮眨眨眼,“宝贝不守好了,觊觎的人就来了。”
王绮瞥一眼崔莺,咬唇伸手抓住江清平的手腕,“不是说去找白羽凤凰,快走吧。”
江清平畅笑,反手包住她娇嫩的手。
......
“不走了不走了。”王绮已经累的两脚发酸,可怜巴巴的求着,“不找了平郎,我们回去吧。”
江清平因平日勤于武艺,丝毫不觉得劳困,“他们说的看到白羽凤凰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王绮顾不得贵女体面坐到溪边石头上,“只听说过凤凰有斑斓羽毛,哪里有白羽的,许是别人看错了,不找了。”
“就因为世所罕见,见到的人才会得神鸟赐福。”
江清平看王绮实在走不动了,也不再勉强,凑过去坐在她身边。
“不远了,就在那边。”他举起手来指着,落下时手掌无意包住王绮娇软的手。
两人具僵硬了一下,王绮正待抽回手,江清平已然紧紧握住了她的。
少女滑嫩的手背撩拨着江清平的心,两人身体挨得近,他仿佛能闻到少女身上幽香的气息。
“白羽凤凰!”王绮惊喜叫出声。
江清平收回魂来,晕涨涨的随王绮看去,果见碧溪边有两只雪白的活物,似鸟状,头顶白蕊珠,眼似赤玉玛瑙,通身羽毛似雪毫无半分杂色,长尾由白羽成簇翩然飘逸,竟真像是古画上凤凰的模样。
“真的是白羽凤凰。”江清平笑出声。
那两只大鸟本在溪边饮水,被活人惊扰霎时展翅腾起,长尾散羽宛若仙娥衣摆,美得不可方物,王绮与江清平皆看呆了。
“他们要飞走了。”
“我们去追。”江清平一把拉起王绮沿溪水奔跑。
叁月春风抚在脸畔,空气中都有芳草蓬勃的气息,流水在耳畔淙淙流过,王绮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宽阔,她偏头看前方的江清平,少年眼睛亮的发光,有着比阳春更加旺盛的活力。
神鸟腾跃飞过,羽翅飘扬过他们头顶,江清平仰头,炯炯明眸随着它们飞舞的踪迹,王绮却满心满眼只剩下江清平粲然笑容。
惊鸿一瞥后,两人累倒在翠绿草地上,江清平喘着气,笑着转头看王绮。
王绮抚着胸口平复呼吸,望着碧空突然咯咯笑起来。
江清平也随她笑出声。
“你说神鸟赐福,赐的是哪般福运。”
“你心中何想,何为所赐。”
“那你想神鸟赐的是什么?”
江清平手指插起垫在脑后,轻笑着不答。
......
“子衡兄。”
王绮的侍女隔着老远都听到江清平唤自家公子的声音,掀帘进来对王绮低低笑道:“小姐,江家少爷又来找你了。”
王绮脸上一红,笑嗔道:“掌嘴。平郎是来找哥哥的,人家早就约好了。”
侍女掩唇笑道:“江公子醉翁之意在我们清澜院,若贵人今日不来,您再掌我的嘴不迟。”
另一青衣侍女道:“江公子隔叁差五便来,次次都带着博小姐欢心的稀奇玩意,体贴细心又用了真情,小姐当真是结了门好姻缘。”
“油腔滑调,你收了他好处不成。”
王绮满心欢喜的等着,却直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此前还调笑着的侍女们皆面露凝色。
“小姐,奴婢遣人去前院瞧瞧。”
“不必。”
前院王鸿院子里,江清平一会洗笔作画,一会舞弄枪棒。一旁的王鸿实在厌烦他在眼前晃来晃去,问道:“你来我家就为了这些?我妹妹早就知道你来了,你还不过去。”
“不急。”
“上赶着来了,又不见。”有悠扬琴音自清澜院传来,“你听,我妹妹以曲问人呢?”
“不急不急。”江清平放下耍弄的兵器,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清平饮下茶水,“让你妹妹急些好,次次都是我上赶着,把真心展露无遗,你妹妹的情谊多深我却是摸不准。”
“她一个闺阁女子,又教养的顶规矩,你想让她说甜言蜜语她可做不来。”
“不要她甜言蜜语,我只想见她用次真心。”
王鸿笑着摇摇头。
江清平倚在案几边,看王鸿提笔描摹一副美人图,定睛看了会,笑道:“你还说我上赶着,你这画的是与你定亲的卫家闺秀吧。”
王鸿眨眨眼不理他继续画着。
清澜院曲调又变了。
王鸿停笔笑出了声:“听听,相思曲都弹上了,你可别再不识好歹。”
江清平眼中放光,起身往清澜院去。
“来了来了。”侍女小声的对王绮说。
王绮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却瞬时又被委屈的心绪按下去。
“阿绮。”江清平颀长俊秀的身形显在院子里。
王绮不理他,神色从容的对身旁的侍女说:“男客入院是什么规矩,你们怎么守的门,也不见通报。”
江清平听她话中带着情绪,做作的对她行了一礼,口中连道“失礼失礼”,转身便要退出院去。
“你!”王绮转头急迫看他。“来了又走,就再也别来。”
江清平偷偷笑着,却忍着不转头看她,“不忍坏了阿绮你清澜院的规矩,我下次向尊父大人递了名帖,拜访你母亲尽足礼数后,再来看你。”
王绮气急,见他背对着自己,当真一副要走得样子,不由快走几步要追上去,走得急了却被台阶绊倒,脚腕钻心剧痛下,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江清平听到侍女们一阵惊呼,赶忙回身看去,就见王绮眼中擎泪水花汪汪,靠在侍女身上幽怨的看着自己。
他心抽一下,几步上前将她抱起。
王绮借着疼痛哭的稀里哗啦,“都怪你作弄我。”
江清平心绪早就被她的泪水搅的天翻地覆,此刻心中全是自责,口中句句赔不是,“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你快别哭,快坐下。”
他低头解她的鞋子,她眼中还含着泪水看他,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王绮仅是轻微扭伤,回缓了一阵便恢复了过来。
江清平见她好了,凑过去问:“阿绮,你刚才最后弹的曲子实是好听。”
王绮浅笑,“你要学吗?”
“不学。”
王绮歪头,“我很早便想问你,君子六艺,江家也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嫡孙怎能不会琴乐。”
“我江家祖上是开国武将,先辈们觉得琴音消磨心性,便不特意教授子孙们这些。”
“这算什么道理,琴音婉转可涤荡人心,曲目中也不乏征战边塞的。学吧,我教你。”
“我不学。我要听你给我弹琴,你要给我弹一辈子的琴。”
王绮脸颊羞红,嘴角浮上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