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唱高调的话,我会说:不征求小孩子的意见把他们带到世上来,确实是很残忍的行为。”
“慈航,我们都是被这样带来世上的,还是有很多快乐的时刻。”
我笑嘻嘻地说:“都说了是唱高调而已嘛。真实的原因是:我很自私,嫌烦,不想照顾一个日夜啼哭、随意拉撒的小生物罢了。”
“我十八岁时好多想法跟现在不同。”
“我听出这是在婉转批评我幼稚。”
“我不觉得你幼稚,真的。”
真不真都没关系,谁介意一个过客的想法。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心理年龄而言,我远不止十八,我脑子里想法多得很,有些疯狂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而眼下,我最大的念头是我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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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过得过于平静,因此更显得漫长。
许可住了下来。她看我无意做饭,还主动申请下厨。听她要买的食材,我就摇头:“罗勒、小茴香这些玩意儿我从来没见过,新鲜百合、适合做牛排的牛肉也不会有卖的,这种菜谱配齐材料外还得配工具。许姐姐,我们吃点青椒千张肉丝、番茄紫菜鸡蛋汤这样的大众菜好不好?”
她只好听从我的意见用现成的材料做菜。这位姐姐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但做起饭来却有模有样,只是坚决不肯用味精,主张少油少盐,炒出的菜味道过于清淡。好在我和周锐都是要求不高的人,他只要到时间有的吃,我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做,就都会大力表扬端上桌的饭菜。张爷爷跟平常一样,不是望天放空,喃喃讲些没头没脑的话,就是打瞌睡,再不然就吵闹着要各种他不能吃的东西。我要么给他包饼干,要么给他冲一杯无糖麦片,他倒也能安静下来。
我处于一种无以名状的焦躁状态,周锐跟我讲话,我都懒得搭腔,时时盯着院门。可惜除了赵守恪的妈妈洪姨下班后跑来之外,再没其他人过来。
洪姨显然接到了儿子的电话,细细地询问许可的来历。我在一边盯着,十分意外地发现,许可对着我讲话有些天真,应付起洪姨这样自诩精明的中年妇女来却十分得体,态度客气,却又拉开足够的距离,让对方无法进一步刺探什么,跟和我对话时的表现完全不同。她并没有满足洪姨的好奇,可也足够让人感觉她不算来路不明心怀叵测的那一类人了。
第三天下午,爸爸终于回来了,推开院门乐呵呵地叫我:“小航,我带回来了新鲜羊腿,晚上可以给你做羊肉火锅。”
他一眼看到周锐和许可,怔住。周锐硬着头皮叫他:“何伯。”
我爸横他一眼,懒得理他,看向许可,许可一脸惊讶。显然,她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曾经是一个高个子,现在初现老态,身材略微发福,背部习惯性地略佝着,穿着不算合体的廉价黑色西装,戴鸭舌帽,配一双灰扑扑的黑皮鞋,一手拿个边角磨损的皮革包,另一手里拖着一只还滴着血水的编织袋,看上去和小镇上来来去去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与我顺口胡扯的那个精通琴棋书画兴趣高雅多才多艺的形象则实在相去甚远。
我顾不得说什么,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袋子丢到地上,拉着他出门,一口气绕过一条街才站住。
他抚着胸口喘气:“我又不会打那浑小子,他自有他爹收拾,你着的什么急?”
“不关周锐的事。你跟我说实话,坐院子里的那个女的是不是我妈?”
他一惊,伸手要摸我额头:“你没发烧吧。”
我气冲冲格开他的手:“我问你,她到底是不是我妈?你可得放明白,你要是撒谎我看得出来的。”
“你这是着了什么魔,怎么会觉得那么年轻的女人是你妈?”
“她只是长得年轻而已,其实已经三十四岁了,十六岁生我也说得过去。”
他恼火地瞪着我:“你真是魔怔了,我跟你说了不要多想那件事,你偏不听。我告诉你,她绝对不可能是你妈,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