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离婚,只是不忍心在这种情况下抛弃你。”
“我经济独立,有能力独自承担当妈妈的责任,不会觉得离婚是被人抛弃。所以我提出了离婚,也对亚欧讲明了离婚的条件,那些条件肯定不算过分,不可能吓到像他这样的男人。他如果不肯离婚的话——”
我停住,轮到她勃然变色:“你是在暗示,你已经不要他了,他如果不离婚,恐怕很可能是我不足以让他下决心走进另一段感情。”
“我讲事实,不需要暗示什么。俞小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讲的那些事确实能够伤害我,可是我要讲出某些事来,大概也不会让你好过,何必呢?我时间有限,不可能陪你打一场对攻战,满足你历经千难万险,空手入白刃抢到一个男人的愿望。你不如省出精力去说服亚欧。”
俞咏文一副言犹未尽的表情,但还是不得不走了。
等她离开,我用双手撑住头,两个拇指紧紧按住太阳穴,对着桌子长长吐着气,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呼吸,而是一种变相的呕吐了。
不洁,被冒犯,愤怒……我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心头如同堵了一块大石,无从搬移,要疏解这种难受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如同缺氧一般过度换气,给自己一点象征性的安慰。
这时有人轻轻敲会客室的玻璃门,我迅速调整表情,抬起头来,站在那里的却是何慈航。她迟疑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慈航,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却问我:“那女人跑来找你干什么?”
我惊讶,随即想到,子东告诉我,她是见过孙亚欧与俞咏文在一起的,苦笑一下:“没什么。”
“我不是想追问你的隐私,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我那点隐私,其实你也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谈她了。慈航,你来找我有事吗?”
她点点头,从书包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交到我手里:“里面是1000块钱,我爸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会把你垫付的医药费分期还给你,只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摊手:“我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并不傻,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他家住的宿舍区去转了一趟,听到邻居议论,拆迁款还没正式发下来,当然就猜到钱是你交给梅姨垫的。”
他连这一点瓜葛都不想与我扯上。我颓然往后一靠,简直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半晌,我有气无力地问:“张爷爷现在怎么样?”
“两周前因为发烧又去县医院住了几天,不过已经出院了。许姐姐,你别怪我爸。”
“我谁也不怪。”
大约是我从神态到语气都太过可悲,何慈航犹豫一下,走到我身边,蹲下,手覆在我的小腹上,仰头看着我,目光带着怜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尊受伤。这女孩子有着一头浓密而自然卷曲的头发,束成马尾,仍有无数碎发毛茸茸地张扬着,从这角度看下去,活像一只小动物。
“你的肚子变大了。”
“是啊,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你对它是什么感觉?”
我不解,她微微一笑:“其实我是好奇,孩子和妈妈是怎么建立联系的?”
“靠脐带联结啊,由母体供给胎儿营养和氧气。”
“不不,我说的是情感联系。你本来不要孩子的,可是又决定留下,现在对它已经有母爱了吗?”
我迟疑一下:“其实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责任——”唉,责任与爱,怎么都逃不开这两个词,可是我们更想要的是什么?我摇头驱走这个突然闪现的念头:“我一个朋友说她知道怀孕后就马上母爱泛滥无法抑制了,也许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