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司马十七郎压下了心头的火,冷冷地说。
“我早就说过你不必遵守的!”卢八娘针锋相对地答道。
两人第一次恶语相向,说到了这里,免不了怔了一怔,就都打住了,分别靠在两面的车壁,静静地坐着。
世家贵族的住所都在一个区域,齐王府与江府的距离并不远,马车很快进了齐王府。齐王妃大度地让下人来传话,大家各自回房,不必陪她回正殿。
卢八娘扶了桃花的手下了车,吩咐跟在后面的桃花爹几个人,“县公喝多了,你们扶着他去前院休息,夜里让人好好服侍。”
桃花鼻子特别灵,“县公吐了一车,夫人一定被熏坏了,我们赶紧回院子里吧!”
卢八娘被桃花扶着,进了内院,马上换衣服,清洗身体。泡在香樟木的大浴桶里,鼻端莹绕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感觉她完全摆脱了刚刚的污秽,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
奶娘和桃花看到卢八娘放松的表情,慢慢放下了心,夫人的衣服被弄得那样脏,可人却不似以往恨不得立刻洗掉一层皮的样子,让她们非常吃惊。接着,就她们更惊讶地听到夫人吩咐,“把点心匣子拿来。”
江府的酒宴虽好,但卢八娘却没吃什么,吐了后更觉得饥饿,于是她挑了块香甜的糯米糕吃了,意犹未尽,又捡了块桃仁酥,重新洗了手披件绸衣出浴了。自己的怪癖好得这样快,就是卢八娘自己都吃惊不已,看来,用不了多久,自己有可能成为正常人了,这可真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至于司马十七郎,在车上她已经做了决断,是到了该与他结束某种关系的时候了。她吩咐把王妃给的侍女送到前院,然后上床了。洁癖明显减轻,她本该高兴的,但心里却有点乱。卢八娘想,她不是在可惜与司马十七郎从此以后就分开了,而是在可惜,一直努力与司马十七郎和平相处,今晚却一时气恼,与他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这可不符合自己一贯贤淑的形象。
司马十七郎被桃花爹和池梁半拉半扶地送到了书房,心里很是不甘。可是一来他喝多了,手脚都是软的,二来,桃花爹和池梁合力拉着他,就是他清醒时也力有不逮。虽然刚刚与夫人有些不快,可他还是想与夫人一起休息,便气恼地骂道:“你们两个混帐,拖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我送到内院!”
桃花爹是桃花的爹,桃花一根筋的性子就是从他那里遗传到的。他对卢八娘的吩咐从来不打一点折扣,夫人既然说让扶着县公到前院休息,那么县公今晚就只能在前院休息。
池梁见桃花爹意志这样坚定,也只有跟随着,而且他也觉得司马十七郎喝多了,神志并不清醒,他刚刚吐过,夫人一定是担心他到了内院再吐。夫人特别爱洁这一点,绿袖提醒他不知多少次了。于是池梁一边用力将司马十七郎架进了前院,一面说:“十七郎,你就在这里歇一夜,等明天酒醒了再进内院,免得再吐熏了夫人。”
桃花的话和卢八娘的默许让大家都以为司马十七郎喝多了,车里呕吐的也是他,司马十七郎也没有想解释的心思,而且三下两下地,他已经被人脱去了外衣靴子,放到了榻上。池梁还是他的耳边猥琐地问:“十七郎,江府的姬人真特别美吗?我听江府的部曲说,今天江仆射让他的爱姬都出来宴客了呢,还有……”
平时司马十七郎出门,池梁等几人都贴身护卫,颇有了些见识,今天到了江府,他们却被安排到了另外一处,自有江家的部曲陪同,所以他一直在遗憾没有看到素有盛名的江府姬人。
司马十七郎哪里有心思和他说这些,气哼哼地说:“赶紧给我弄水来洗一下,然后送我去内院。”
平时书房并没有人住,司马十七郎也是第一次留宿,就有很多东西不趁手,书房里的两个小厮寒烟和寒江平时只伺候笔墨,照顾人不太在行。于是桃花爹与寒江去找浴桶和热水,池梁便陪着他劝道:“今天回来得太晚,恐怕夫人进内院后就会下匙了,十七郎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是啊,内院的门有可能已经下匙了,司马十七郎晃晃晕沉沉的头,就是解决了桃花爹和池梁,他也不能过去了,闹出什么动静来会让王府各处笑话的。想到了这里,司马十七郎怀念起新婚的小院来,三间半的正房,两人天天相对,自己什么时候过去都随意。
就在这时,王妃送过来四个侍女,还替卢八娘传了一句话,“县公一定要注意行散,别伤了身子。”
“什么!”池梁惊叫,“十七郎你服散了?师傅说那东西最伤身,不是说不让我们碰吗?”
五石散最初源于汉代,本是一种治病的药物,后来才被人引作他用,于前朝时开始在文人中空前的风行起来。但服散带来的危害也是有目共睹,服散死人、伤残的时有发生,因此反对的人也不少,还有不少人撰书说明。
“嚷什么?”司马十七郎喝道:“我不过是服一点试试,饮了点酒早就没事了。”想想卢八娘还是关心自己的,赶紧让寒烟到内院传话,“去告诉夫人,说我只服了一点,早就没什么事了,让她不用担心。”
池梁听司马十七郎这样说,也放下了心事,看到进来的四个侍女非常美貌,不禁细细打量起来,“平日里怎么没见过姐姐们?”
这几个侍女到了华清院,就被卢八娘变相软禁起来了,所以也不认识池梁,见他在县公屋子里很自在的神气,也不敢不回答,“夫人让我们平时只在屋子里做针线,不许随意出来。”
桃花爹这时也与寒江一同将浴桶、热水送了进来,司马十七郎已经知道不能进内院,洗浴也就没有用了,索性就不洗了,“拿下去吧。”
这时传话的寒烟跑回来,“内院已经下匙,没法传话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