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崔家的大郎的病终于发作了,可是在卢七娘的心里早已经承受过千百次这样的痛苦了,所以她虽然还是痛苦,但是却也有些麻木了,于是她能够平静地坐在这里与自己说着这些。
卢七娘感觉到淮北王妃态度的转变,点头道:“儿媳妇最初不知道大郎身子不好,所以也是有些埋怨我的,但是现在她完全懂了,而且还从心里感谢我这个婆婆,我是真正为她好。”
“现在就算大郎去了,家里也有六七个庶子,总能好好地养大几个,撑起崔家长房的门户。不只我和儿媳妇将来要靠他们,就是嫡出的两个孙女也要靠她们的兄弟为她们撑腰。”
卢八娘听了卢七娘的理论,不由得再问道:“儿媳妇会守在崔家一辈子?”本时代妇人再嫁并不是少见的事,特别是从淮北传来的风气,更是开放,卢七娘怎么就这样有信心她的儿媳妇也会如她一般在崔家守上一辈子呢?
“孟右军恐怕会想接儿媳妇回孟家,但是儿媳妇肯定不会走的。”卢七娘肯定地说:“她生养了两个女儿,怎么能放得下呢?再者我们婆媳一向和睦,我就像教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教她怎么管家,怎么约束崔家的旁枝子弟,怎么看懂朝堂上的事。等我老了,在崔家的小辈能立起来之前,崔家所有的事就要由她来管了。”
然后崔孟氏就会长成下一任崔家大夫人,就像卢七娘一样。
也许这并不应该算是人生的悲剧,但是卢八娘还是喟然长叹一声,“唉!”。
“世上能有几个人如同王妃一般呢?慧眼识英雄,在淮北王还是白身时下嫁,椒房专宠,生下三个儿子,又扶佐王爷成就一番伟业,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卢七娘道:“能够如此的,世上只有妹妹一个人而已!”
听了卢七娘如此直白的话,卢八娘只得微笑道:“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王妃的运气自然是好的,但决不只是运气,”卢七娘笑道:“我空闲时也会笑自己,当年在卢府时真是瞎了眼,竟然没看出妹妹的不凡。若是那时能同妹妹多学学,想来一定会大有益补。”
“别人若是这样说,我是不会客气的,但是姐姐还是不要谦虚了。”卢八娘摆了摆手,“我们谈正事吧。”
卢七娘来到淮北王府肯定不是为了述姐妹之情的,更不是八卦的,现在她已经做了这么的辅垫,总该回归正题了。
之所以能以孤儿寡母执掌崔家宗房,除了天生的嫡长传承外,卢七娘总是有一番本事的。她今天开头的一番谈话就是来之前认真思考,特别揣摩淮北王妃的心思专门准备的。虽然每一句都是实话,但崔家大夫人能将从不宣之于人的事说出来,就是为了打动淮北王妃的心。
但是淮北王妃听了自己这一段话后,虽然也颇有感触,但并没有升起自己希望的那种由衷的钦佩。显然淮北王妃不同别人,早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也不出于崔家大夫人所料。但是总归卢七娘也达到她的目的,王妃对她的反感已经基本消失了,甚至还会生出了一丝同情,这也足够了。
于是卢七娘便正色道:“我是来为世子说一门好亲的。”
想为淮北王世子说亲的实在太多了,短短的几天内卢八娘就已经接到了很多的橄榄枝,现在又伸过来一条,是卢家的还是崔家的?她顺着卢七娘的话问下去,“谁家的小娘子呢?”
“当然是崔家的,”卢七娘毫不犹豫地说,自从她成了崔家的大夫人,便将自己当成了崔家人,尽心尽力为的都是夫家,“长房里正当妙龄的嫡女有好几个,相貌才华并不输于孟慧娘,教养还要更好。”
崔家的当家夫人并不是白给的,卢七娘甚至已经知道孟慧娘,所以便直接拉出来比较。她抛出了目标,也如事先所预料的,并没有得到淮北王妃的赞同,卢七娘当然还有话要说:“淮北王府世子的亲事,一定会将端睿公主的孙女、卢家娘子等都排除在外,如此一来,剩下的有适龄女儿的高门大户并不太多,而崔家是最合适的。”
“如果崔家成了淮北王府的姻亲,那么淮北王府将来在京城就会多出一支力量,只要王府有所需要,崔家一定会全力以赴。”
卢七娘所分析的形势与淮北王夫妻暗自商量的非常接近,端睿公主是皇上最近的亲人,也是完全忠君的一支力量,根本没有进入到淮北王府的挑选的范围内,而卢家已经完全被卢八娘否定了,当然她是因为近亲的原因,而在外人看来,卢家即使分了家,也是同姓,利益还是一致的,不需要再联姻加强,也免得后戚实力太强,将来对朝政有不良影响。
而在朝中既有一定力量立场又中立的士族中,崔家的实力排在最前面。
“孟家看起来轰轰烈烈,其实就是花架子,”卢七娘甚至下了断言,“现在孟家能支撑起来完全是靠孟白的才名,将来孟白一旦身故,孟家嫡系和庶枝首先就会分崩离析,破落就在眼前。”
“崔家就不同了,上百年的世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维系着,就同卢家一样。”卢七娘娓娓道来,“而且崔家内部要比卢家团结得多,自从一直与我夺崔家大权的崔嵘战死后,整个崔家完全控制在我手中了,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卢八娘突然觉得崔嵘能争得平叛的主帅,也许有崔家大夫人的暗地推动?难道卢七娘事先知道崔嵘会兵败身死?万一崔嵘胜了,她不是更难制住对方了吗?
当然纠结这些事是没用的,卢八娘也只是在脑海中略一打转就放下了,她只要知道崔家大夫人,她的堂姐卢七娘在崔家内部的角逐中胜利了,取得了崔氏的掌家大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