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仓椿心里还在打鼓,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里一样,傻笑着说:“我偷偷看过一些父亲大人的藏书,但是没有人教我,我只能猜着看,更不知道那些文字的发音,很多阴阳术的典籍我都看不懂……我、我没想到雪姬殿下会愿意教我……”
江雪叹了口气。
“阴阳寮中会教授唐文,可惜你不能去……我想想看,这样吧,藤原家有不少藏书,你可以先看着,看不懂的来问我,等我给你找到了老师,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啊——把麻仓叶王比下去!”
麻仓椿给吓得一抖,苦笑着说:“雪姬殿下,您的这个命令实在有点难办到啊……我觉得我有生之年可能都做不到了……”
“做人要有梦想,否则你千里迢迢从出云来到平安京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当一个出不了头、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阴阳师?”
江雪伸手在麻仓椿额头弹了一记。
“目标要定的高,你才可能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你赢不了——那就是你还没努力就已经向他投降了的人。”
麻仓椿呆呆地捂着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但是,叶王大人的天赋……才学……都是我比不上的。”
“所以你必须更加努力,不能浪费一点光阴。”江雪一把将麻仓椿从地上拉起来,“我希望几百年后,人们谈到我的时候会说——藤原雪姬慧眼识珠,将大阴阳师麻仓椿从出云带到了平安京,给了她崭露头角的机会,而不是在某本书的角落里写‘藤原雪姬有过一个叫做椿的随从’。天赋的确很重要,可是,如果你还没有努力到需要去拼天赋的时候,任何的低头和胆怯都只会让你退步。麻仓叶王是羽茂流的弟子……那又怎样?你真的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赢过麻仓叶王吗?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其他人,反正平安京里偶尔有几个人下落不明太过寻常。”
麻仓椿整个人都僵住了,呆滞地凝视着面前的姬君,仿佛这时候才第一次认识她。
江雪看着麻仓椿那一脸呆样,也懒得等答案了,继续回去写乐谱。
想想看自从她离开了乐馆,真是很久都没亲笔写过乐谱了,要不是永泉这事情,估计她还想不起来——等到写给永泉的写完,再抄一遍留给藤原家吧,除了胡琴的谱,还有古琴的谱也尽量写一些,说不定这些乐谱以后在这个世界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过了许久,江雪突然听到一个怯怯的女声说“我会努力”,她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麻仓椿咬咬牙,再次重复道:“我会努力。雪姬殿下,您说得对……来到平安京之后,我的确懈怠了、迷惑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您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江雪挑眉,笑着问道:“有能够胜过麻仓叶王的野心了吗?”
麻仓椿先点头,又摇头,毫不畏惧地回望着藤原家的姬君审视的目光,认真地说出了心中的话。
“我并非为了赢过谁才会努力,而是为了赢过昨日的自己,每一天都要变得更强,终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他人仰望和想要打败的目标。”
江雪颇为意外地挑挑眉,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让我惊喜。既然椿这么想,那么我也要努力给你找个好老师了。”
她伸手在麻仓椿额头上点了一下,“去自己把现在读过的书、掌握的阴阳术大致写一遍,我好给人作介绍,不能让人莫名其妙地被强塞一个女弟子。”
麻仓椿迅速点头,小心地从旁边取了一支毛笔,到另一张桌上开始写“自我介绍”,越写越是不甘心。
倘若她是男子的话,是不是父亲早就想办法把她送到平安京内,送她去更好的地方求学,而不是在家中随意教一教?即使是家中的教导,也并非特意为她而设,而是为了教她不成才的兄弟族亲,她只是在最后面混一个位置,不被人赶走地“偷学”而已。
同样是女子,那位比她还要年幼的藤公主博学多闻,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导,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呢?同样都是女子,只是因为藤公主是藤原家的人,而她只是麻仓家的女儿。
既然她想要摆脱麻仓家的束缚,那么,只有她超过麻仓家的所有人,登临那些人无法触及的位置,才能反过来支配麻仓家——就像是现任家主的做法一样!
叶王大人啊……
麻仓椿在心中说道。
我会胜过您,然后,将家主的位置堂堂正正地取来,让父亲和所有人都看到,女子并非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可走。
书写乐谱虽然不比抄书繁琐,却也不易,因为这时候还没有用简谱来记载乐谱,一份乐谱写下来也像是一本薄薄的书那般。
江雪尽可能地回想着自己最为得意的那些乐曲,将乐曲的胡琴谱、古琴谱一一写下,乐曲众多,这么一来工作量就也不少了,她难免整天闷在屋内书写,几日都没有出门,反而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藤原鹰通在被藤姬提醒了之后,特意去江雪院中走了一趟,远远看到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妹妹在写情信或是怎样,等到问清楚了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要送给御室皇子的乐谱……雪姬郑重一些也不为过,不过,留在家中的尽可以放着等人抄录,何必如此辛苦?”
江雪笑着拿出一份减字谱来,打开给藤原鹰通看。
“这可不是抄书啊,不通乐理之人若是抄错一些地方,整份乐谱也就废了,还是自己写来比较安心,反正也花费不了太久,还是我以前没有想到,否则一日写一份,现在也不用这般紧赶慢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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