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哪次是听的!”宝丫娘对她的不长记性恨得牙痒痒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走过来拿手指狠狠地戳了下她的脑门。
王宝丫不敢躲,只能生生受了。
这时候王大媳妇已经泡了糖茶水过来,拿着一杯就递给了谢慧齐,然后给了小姑子,朝着谢慧齐也是道,“总算是盼着你来了,宝丫可是天天都念着你。”
“大嫂。”王宝丫看她大嫂帮她说话,亲昵地叫了她一声,惹来了大媳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来了就好,”王大媳妇吐气道,“赶紧去后面你们姐妹俩说说话儿,把心里话都说全了,宝丫也就不会说我们拦着她不跟你好了。”
说着就又朝婆婆道,“娘,咱中午留慧齐的饭吧?”
“当然留。”这都快中午了,饭肯定是要留的,宝丫娘说着就撸起袖子,对这两个姑娘道,“去后边聊着去吧,慧齐你帮我教教宝丫,别比你大还比你不懂事,中午伯娘给你多做两个拿手好菜,你跟红豆留下吃饭,吃完再走啊。”
“好,那伯娘,慧齐就叨扰了啊。”
“哪的话。”宝丫娘摇着头走了。
王宝丫一见她娘跟大嫂都走了,吐了吐舌头,拉着谢慧齐就往后面跑,“我绣了好多东西,你快帮我去瞧一瞧。”
谢慧齐被她拉了一段就忙扯了扯她,宝丫这才知自己又跑快了,特不好意思地朝她的好妹妹笑,不等她开口就哀求地道,“知道了,你就别念我了,我一定记着以后不会犯了。”
谢慧齐拉住了她,让她跟她慢慢走,“不是念你,是眼前你都要成婚了,一切还是不出错的好,我不喜欢外面的人说你什么呢。”
宝丫听着这话欢喜地笑了,不停地点头嗯嗯,她知道她妹妹对她最好。
这要换以前,谢慧齐从不说这样的话,她前世就不是中规中矩的人,但她身为一个女人,成就,并坚持下来的事情与之同时她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而她身处的时代,还是允许她犯错的年头,所以她犯得起错,也付得起代价,只要没死,只要还有毅力,只要自己没给自己判死刑,她就还有无数次跌到了可以再爬起来重来的机会。
但她现在穿过来所处的时代完全不同,女子只要被退一次婚,再找个好婆家嫁了那是难如登天,再嫁了,那被退婚的名声也会跟着她一辈子,被人指点,其后果比一时失手犯了小错的人进了监狱从而一辈子都要背着劳改犯三字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王伯娘时时刻刻都念着宝丫要庄重,谢慧齐懂王伯娘对宝丫这老来女的心,说来也是无奈,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叫你循规蹈矩,安份守己,因为老一辈活一辈子过来,比谁都知道出格所要付出的代价。
付得起的,当然不在乎这个,可老人对小辈的心,只愿儿孙安康,越在乎儿孙的,越说得多,明知小辈烦也忍不住要说,只想把自己认为重要的道理都教给后辈听。
也只有被长辈珍爱的,才会被人细心教导,谢慧齐这辈子想再有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有时候想起这世生她的母亲那几年对她的细心,对她的好,都还有些羡慕就是过了及笄之年还被母亲当孩童教训教导的宝丫,为此,她对宝丫也更是看重,希望这个半路认的姐姐不说一辈子凡事称心如意,也还是希望她能安安乐乐,福福气气过一辈子。
☆、第17章
宝丫再喜欢与慧齐妹妹处在一块不过了,慧齐妹妹总是能让她高兴起来,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样样都得她的心。
虽说她年长她一些,倒无论动手做事情还是为人处世,她总能从这个妹妹身上学到一些,说是益友良师也不为过。
谢慧齐这次想着来都来了,人也见到了,也别浪费了时间,就打算在原先教的基础上教宝丫多画几个花样子出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宝丫会的多,以后不管她身在何处,不管什么境地,她靠自己本事得的那份必不会少……
不比后世,古代人的想象力跟绘画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对此就谢慧齐亲眼见到的很少有比较好的有领悟力的,她之前身在侯府所接触的那些贵族名门小姐,就是周围环境好,找来的老师也都是此中高手,也是开始练的时候一塌糊涂。
这年头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好当,会的东西也都是棒棍子下面练出来的,越被寄以厚望的千金小姐家教越严,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都是靠练出来的,就谢慧齐见过的比她身份更贵气的千金小姐十指练得血肉模糊成厚茧的不乏其是。
这还是家中有家底,请得起名师的结果。
谢慧齐三岁就坐在琴台子前学弹琴,第一天当天晚上手疼得连勺都握不住——她以前也不乏想着靠自己在后世的知识在这年头混得风生水起的想法,但真身入其中了,才发现她在现代需要脚踏实地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靠双手才能挣来自由,在大忻这种封建阶级,女子地位低下的社会就更加了,你必须出色,比别人更耐得住,才会被人高看一眼,而不是你出口惊人了你就一步登天了。
谢慧齐没三岁就老老实实地跟着父母请来的女先生学她该学的才艺,不过毕竟因着她多活一世,无论是知识层面,还是后天养成的功底都是过得去的,领悟力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她又不是个坐不住不好学的,所以只学了几年,琴棋书画几样东西她学得还不错,因材施教,教教宝丫还是够的。
谢慧齐会的也是大忻朝高功能,也就贵族小姐才备有的才能了,宝丫也知道就也就她能跟着她学点了,换别家的姑娘,慧齐妹妹是提都不提一声的,所以当她握笔的手拙了画偏了方向,被谢慧齐一根棍子狠狠敲过来的时候,她也只是疼得抽抽搭搭地掉泪,连眼泪都不太敢抬手去擦。
“这梅花是这样的画的吗?再往前伸一点,你画的不是含苞待放的花包,而是画的恨不得把大腿胸脯都露出来的梅花姑娘……”谢慧齐见她狠狠打了手,宝丫还敢把笔往前面泼,顿时气得口不择言了,又是狠狠地抽了宝丫一记。
宝丫被抽得哇哇哭,都顾不上震惊慧齐妹妹语出惊人的点评了,抚着手背抽泣道,“我笨嘛……”
“笨是理由吗?重练!”谢慧齐没好气,把这张纸给扯了扔到地上,板起脸道,“哭什么哭?赶紧给我重练,信不信你再哭我抽你?”
谢慧齐一进入严师状态,就有点明白那些老师为什么见着不争气的学生那痛心疾首的劲了,有时候真是教一百遍的东西见怎么教学生都不会,学生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倒先气死了。
完了你还不能不教。
把人打得狠了自己还心疼。
真是作孽。
这厢谢慧齐拿着棍子不耐烦地指着纸,让宝丫重画,这下被打坏了的宝丫满心的委屈,也顾不上多日之后见到慧齐妹妹本人的欢喜了,垂着泪眼低声不满,“我以后再也不说我欢喜见到你,再也不说你对我最好,我天天念你的话了。”
她说得小声,谢慧齐也听了个明白,当真是没好气哭笑不得,只能当作没听,又虎着脸拿着棍子作势要打,“你练不练?今天学不会画花蕊,你就甭想出这个门了。”
宝丫拿着泪眼白了她一眼,挤挤鼻子,沾墨又伏腰去画主枝去了。
主枝她画得不错,寥寥几笔,枝骨就传神地躺在了纸上,等到画枝丫,也只是几笔枝丫也传神地从主枝长开了去……
这是之前谢慧齐逼她练了几个月才练出来的。
谢慧齐见她几笔就画了出来,脸色也沉静了下来,“宝丫,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需要银子了,依你现在的手法,就是买几把白扇回来画几枝清梅,大财发不了,但也可让你买些胭脂水粉,油盐酱醋……”
宝丫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谢慧齐摸了她眼角边还挂着的泪,她是真的好生喜欢这个这世被她叫姐姐,天性单纯,又热情活泼的这个姑娘家,而她现在就在她最纯真最美丽的时候,她什么人都信,信日子会好起来,信嫁过去后她还会有更好的日子过,她有好父母,有还对她算得上爱护的兄长嫂子,她还不知道世事无常,不知道没有谁天生该成全她的好日子,谢慧齐都不太想去想她嫁人之后的生活。
见她无辜天真地看着她,谢慧齐那颗两世为人的老心都禁不住被她引起了爱怜,她跟宝丫轻声道,“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但若是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到时候就想想我今日跟你说过的话,如若用不到,那就是最好,我也想日后你不必要想起这话来。”
宝丫这时候还不懂谢慧齐对她所说的话的意思,她没经过什么磨难,就是她父亲去逝了,家中就是不再像过去那样宽裕了,但那些为难之处都被她的母亲和头上两个哥哥担了去,就是知道家中艰难,她本身也是没体会过难处的,以为嫁出去了,嫁的人家也好,再难也难不过家里现在这什么好的都买不起,得不到的窘状。
但她不懂,还是知道谢慧齐话里透出来的那种对她透着温柔和怜意的情感,所以她乖巧地连连点头,对谢慧齐也认真道,“我记着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谢慧齐也是笑了,拿帕擦了她脸上的泪滴和鼻间的鼻涕,笑话她道,“那是谁刚才说以后再也不念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