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殊又冷声道:“但待我从公司回去,你要是人不在家的话,我会让人去你学校接,到时候半夜被你同学看见了,那事情便没有那样简单了。”
容完本就不想回学校,不过在助理面前维持一下人设而已,听见沈灵殊这么说,便顺着台阶下:“那我还是回家。”
沈灵殊面色这才稍霁,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对司机道:“先送他回家,再去公司。”
司机点点头:“好的,沈先生。”
容完与沈灵殊上了车,助理开着车跟在后面。司机果真绕远路,先将容完送回沈灵殊的别墅。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华灯初上,外面街景看起来格外漂亮。容完看着窗户外面,心想过阵子可以和沈灵殊一块儿来看电影——但只怕沈灵殊是习惯包场的。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一边肩膀上靠过来一个脑袋。
沈灵殊抱着臂,闭着眼,就这么将脑袋枕上了他的颈窝,呼吸均匀。
“沈先生?”容完侧头看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眼角眉梢,勾勒出他俊美的眉眼,令人惊艳而心旌摇曳。
容完想动动手指去摸摸他的鼻梁,但怕把他惊醒,于是不敢动,只笑了笑。
沈灵殊忽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什么?”
被捉了个正着,容完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挪动肩膀。沈灵殊却倏然抬了抬嘴角,重新闭上眼睛,脑袋在他颈窝上换了个姿势,是极为安心的姿势,浅淡的鼻息落在容完的锁骨上,令人酥麻。
这么酥麻了一路,容完才回到了沈灵殊的别墅。
“你可以早点睡。”沈灵殊降下车窗,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但要等我回来。”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这次一定要等我。”
容完被他这句话说得心惊肉跳,只觉得他似乎已经窥破了什么——毕竟他从小就那么聪明。
那么这两日以来也都在有意无意地试探?
容完面色微微燥热,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心脏也跳动得很快,顿了顿,才道:“好。”这就是他无所谓能否告诉沈灵殊自己身份的原因,因为无论他变成了谁,沈灵殊必定会认出来,他确信这一点,从不担忧。
沈灵殊锋利的眼角眉梢终于都柔和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让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在夜幕中飞驰而去,目送车子远去后,容完才进了别墅。
……
车上。
换了助理开车,助理从后视镜中看了闭眼假寐的沈灵殊一眼,却是十分不解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沈总这样舒心而放松的一面。
沈灵殊十五岁时开始正式卷入沈氏的斗争当中,自那时出现起,便极为阴郁,手段狠戾,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感觉。小狼崽子一旦从牢笼中放出来,因为仇恨,便不顾性命,一往直前,无人可以匹敌。
他算是沈灵殊去世的父母身边的旧友,成为沈灵殊身边的助理之后,便帮沈灵殊做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令他极其匪夷所思。
沈灵殊十六岁勉强在沈氏有了一席之地之后,便立刻寻找一个叫做蒋笑的人,当时沈灵殊的势力并不算太稳,要想大海捞针找出这么一个只知道名字和样貌的人,是非常困难的,但他不管不顾,必须找到那个人。
于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找到了叫做蒋笑的那个人。
如果助理没记错,当时是在乡下的一个镇子上找到的,那蒋笑正在一处工地上做事情,约摸二十岁左右,赤裸着胳膊干苦力活儿,看起来是个较为憨厚的人。
沈灵殊找到他时,极为激动,甚至眼角泛红,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后,便立刻勃然大怒,神情也立刻冷淡起来。
不是他要找的。
——沈灵殊立刻认了出来,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之后两年,沈灵殊耗费各种手段将傅家驱逐出沈氏的同时,也在不断寻找某个人。但助理所知道的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没有姓名,没有样貌,甚至没有身份——唯一有的只是沈灵殊的描述,是一个教过他读书写字,给他做过一日三餐的人。
可怎么可能存在这样一个人?
沈灵殊十一岁到十五岁都被傅家关在别墅里,能够接近他的,就只有蒋笑以及蒋笑的父亲而已。
他所描述的,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幽灵。心理医生告诉他,那或许是他被囚禁的时候,太过孤独,导致心理上产生了一定的疾病,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对他好的人。
至于是人格分裂还是臆想症,暂时分辨不清。
为此,沈灵殊吃过一年的精神方面的药物,每回吃,头疼欲裂。
可是吃了也没用,那些记忆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无法褪去。没有任何医生能够说服他,那个人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坚信那个人的存在。
于是,离谱的是,沈灵殊十八岁的时候,分明拿到了物理方面的学位,可却一直在搜寻着那些可以召唤小鬼的民间半仙。
他甚至相信通灵之术,有没有可能,附着在一个人身上的小鬼,会被他召唤回来。
他以为那个人是只小鬼,附着在蒋笑身上几年过后,离他而去了。
他说,即便是鬼,他也要定了。
整整十二年,四千三百多个日夜,助理还从没见过他今天这样对着那少年露出的温柔缱绻神情——
或许是,沈灵殊认为,他找到了?
助理不置可否。他私心里还是认为舒添衍那少年是为了沈总的钱财而来的,否则便不会出现在酒吧那样的场合,还是靠着爬床才接近沈总的。
他犹豫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沈总一二。
“沈总。”助理出声道:“舒添衍那小孩,我觉得还需要调查……”
车子也快开到公司楼下了。
沈灵殊睁开眼睛,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一眼,眼神不似往常平和,反而带着冷淡的警告:“我只说一次,从今往后,不准去调查他。”
助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