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湛也看到秤砣垂着的地方和昨日不一样了。
他从称盘上取下装着官印的盒子,铁盒子莫名有些烫手,重量却比昨日还要轻些,他毫不费力地就拿了起来。
拿开铁盒子,撕掉封条,一股子刺鼻的热浪气息喷涌而出。
司丞看到铁盒子里面的情况,直接傻眼愣在了原地,“这……这这……”
梁景湛很快适应过来,低声嘱咐道:“不要慌张,我有办法。”
慢慢地,其他同僚也闻到了味:“什么味道?”
“好奇怪……”有人猛地吸了吸鼻子。
对面的几个同僚转了一圈,放下了手头的事,找寻着发出气味的地方,“味道不是从我们这边发出来的。”
众人不由向梁景湛投来目光,梁景湛身后的人也注视着他。
司丞的脸煞白,嘴唇颤抖着,身子骨因为过度惊恐,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去。
梁景湛眼疾手快地扶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放在他身后支撑着他,一边对旁的人笑着解释:“司丞昨日吃坏了肚子,大家谅解谅解。”
虽然味道不像,但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看向司丞,见他大张着嘴,脸上真一副好像便秘的样子,大家都笑了,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忙着事,暂时没有了人深究。
只有傅晏宁慢慢撩开眼皮不经意看了眼,眼光定在梁景湛抓着小司丞胳膊的手。
梁景湛又露出了狐狸笑,他冲傅晏宁一阵挤眉弄眼,让他不要戳破。
傅晏宁嘴角扯了扯,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梁景湛叹气,果然还是瞒不过傅晏宁。
放在小司丞身后的手一动,点开了小司丞的穴道,手上也不再用力,松了掐着司丞胳膊的手。
司丞顾不上疼,他茫然无措,哭丧着脸小声说:“没了……官印没了……我的脑袋也要没了……”
梁景湛看着盒子里熔为一摊热水的官印,眯眼低笑:“怕什么?脑袋掉了还能再长出来的。”
小司丞止住了想哭的冲动:“真……真的?”
“不骗你。”梁景湛撩过肩前的乌发,指了指官印,“我能让它变回来。”
司丞只当他是开玩笑,声音抖得更厉害。
“那……那今日的公文怎么办?没有印……”司丞担心起来,又觉得可笑,他居然会问容王这些话。
可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容王了,虽然容王平常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关于容王的风评他也不是没有听过,眼下他也是真走投无路了。
“今日不用官印也行,你去把它收了拿回去。”梁景湛盖上铁盒子:“还有……搁远点,不要碰它,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想死的话倒可以试试。”
“好……好。”司丞来不及问原因,抱着铁盒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殿。
烧掉官印的东西是镪水,一经炼制,腐蚀性极强,若是人碰了,后果不堪设想。
梁景湛整了整案几,拿起方才改过的折子重新写了起来。
有些公文需要加印,其余的文书就不需要了。
未盖过公章的只能拖几日了,这几日里他得赶在父亲知道官印丢失之前尽快找到官印。
小半个时辰后,梁景湛才改完了所有文书,他扭了扭发麻的手腕,将写好的堆成小山的东西搬到傅晏宁跟前。
傅晏宁以手撑着额,眼睛都睁不开了,半梦半醒地还发出断断续续,似猫儿呼噜时的声音。
傅晏宁的脸正对着他这边,闭着眼睛睡得安安静静。
梁景湛难得在他清醒时看见他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忍心叫醒他,只坐在他旁边侧头看着傅晏宁的睡相,闻着怡人的丁香花的味道。
上次看见他这幅可可爱爱的样子,还是前世的那次赏花宴后,丁香树林中。
历朝历代的圣人都会对高中金榜的进士设宴款待,便是天和帝也不例外。
春闱放完榜后,圣人便邀请了几位进士来宫里参加赏花宴。
正是春季的时节,各种花香处处飘荡。
这场宴席上,当然缺不了几位丞相,门下省的傅晏宁,中书省的林显,尚书省的两位左右仆射都在席间。
梁景湛自然赴不了宴席,而在宴席开始的时候,他还在郊外的一片丁香花林中,等待着一个人。
是皇兄。
偶尔皇兄也是会与他约在此处的,结果也不过是叫来几个同游的文人学子一起赏花赋诗,携手同游。
所以梁景湛下意识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事。
他靠在丁香树下等了一个时辰,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上方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还带着试探:“容王殿下?”
梁景湛累得睁不开眼,听到这声音并非来自他的皇兄后,他还是抬起了头看着说话的人。
在看到那身紫衣后,他不用再往上看就知道是谁了,可因为傅晏宁今日对他说话的语调不似往日那般尖声尖气的苛刻,反而有些软和,他还是有些捉摸不透,仔细看了看那张脸到底是不是傅晏宁。
这么一看,他就看出了些端倪来。
暗暗的天色里,傅晏宁的脸颊红润得不大正常,就连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梁景湛见到他还是有些惊讶,“你如何会在这里?又如何……”
话还没说完,梁景湛又惊住了。
傅晏宁直接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离他还特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