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湛还在他面前。
傅晏宁抬眸,静静看着他。
梁景湛也正隔着眼睫看着他。
那双眼睫隔去了外面的一大片烛光,只剩下了眸中的一片褐色。
梁景湛总会戳破他的心思。
他告诉梁添他们每次行动的地方在哪里,确实是为了获取梁添的信任,让梁添对他放松警惕,他也好有机会一点点找出太子谋反案的真相。
在两人都沉默着僵持时,门响了一声。梁景湛下意识挡在了傅晏宁身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走到博物架前,梁景湛就看清了他的脸。
也顿时放下了戒备。
是穿着一身喜服的萧魏升。
“方才多谢你。”梁景湛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萧魏升在桌边坐下,一手按了按自己酸麻的肩膀,有些不悦:“谢什么?”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消沉:“是我对不住你,爹是陷害太子殿下的幕后黑手,我也始料未及。你放心,我不会向他暴露你们的事。”
梁景湛和傅晏宁也回到了桌边坐下。
“言济不必道歉,此事与你无关,”梁景湛说话时,把明晃晃摆在桌上的信从萧魏升眼皮下移开了。
他不能让萧魏升看到这些,这些信会加深萧魏升的自责,还会让他与萧国舅闹得不快。
萧魏升一只手却按在了桌上淡黄的信纸,摇了摇头:“拿着这些信,将事情告诉圣人吧。”
“不行。”梁景湛等他说完话立刻就接了话,话里透着坚决之意,“信一交给父亲,你也会受到牵连,我不会让你出事。”
“我知道你也在为难,但做错事的就是我们萧家,本来就要受到该有的惩罚。”萧魏升拿了几页信看着,又惭愧地放下了,“若不是傅侍中告诉我,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怪不得他一直不让府里其他人轻易进书房,原来是有罪证在内。要不是因为我们,太子殿下,你最要好的皇兄,他也不会死。”
知道萧国舅也有参与后,梁景湛心里不是没有过一丝恨,但更多的是无奈,束手无策的无奈,好不容易知道了凶手是谁,但他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帮皇兄报仇雪恨。
就连洗脱皇兄的罪名,也得等到自己有了能力之后。
梁景湛从他手里拿过信,看着一个个残酷的字眼,笑叹了声:“你不要多想了,皇兄这事不怪你,一切我自有定夺。”
门忽地响动了一声,萧魏升如闻惊雷,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向门口看去。
窗外的叶子沙沙抖动,房间里的纸张也翻动个不停。
桌上好几张信都落到了地上。
梁景湛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将一封封的信纸都整合在一起:“没关系,是风。”
“噢,我还以为是我爹来了。”萧魏升身上竖起的寒毛又落了下去。
“快,你去那间房,关好窗户。”
“你去那间。”
房间外面几个小仆的声音隐隐约约,但他们三个人却都能听得清。
“怎么办?”萧魏升先乱了阵脚,在房间里又走来走去,“你们要怎么出去?爹他已经怀疑你了。”
梁景湛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街道:“今晚的离别酒是喝不了了,待会我从窗户出去,傅侍中……”
他回头看着傅晏宁,脑袋想着办法,“你爹还没有怀疑傅侍中,你等会找个时机,带着傅侍中从门外出去,行吗?”
萧魏升爽快答应:“没问题。”
梁景湛的半个身子刚到窗外,萧魏升叫住了他。
“你明日几时走?”
梁景湛道:“辰时。”
“到了给我回封信。”萧魏升不自在地望着他的背影。
“好。”梁景湛一跃,身子隐进了夜色中。
萧魏升和傅晏宁在屋里待了一会功夫,等到外面没声了,萧魏升才带他出了房门。
傅晏宁在宴上也只待了那么一会,就待不下去了。
萧魏升敬酒时刚好看到他要走,便匆匆放下了酒,要送他到府外。
傅晏宁点点头,他放下酒杯,刚一站起身,脑袋就昏昏沉沉地。
傅晏宁下意识撑着脑壳,踉跄着走了几步。
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是萧魏升在搀扶着他。
傅晏宁听他劝说着:“傅侍中醉了,喝点醒酒汤再回去。”
傅晏宁摇着头,自顾自地往府门口走。
萧魏升知道自己劝不住,便只能跟在他身后。
两人正巧路过萧国舅身边,萧国舅朝他客套地笑了笑:“傅小阁老好走。”
傅晏宁含糊地点了点头,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萧国舅与他擦肩而过后也瞬间没了客套的假笑,嘲弄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