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我。”萧墨连忙安慰,听到这声儿,卿卿才缓和了神色,她撑起身子揉揉眼睛,然后挤出一丝不算难看的笑。
“我睡了很久?”
“还好,天刚亮呢。”萧墨边说边递上茶盏凑到她嘴边,卿卿见之不自觉地往后一仰,随后伸手去接。她似乎有些见外,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不过萧墨仍是自我安慰,觉得是小妹大了知道分寸。
“你刚才去哪儿了?”喝干了茶,卿卿又问。萧墨笑笑说:“去那里拿了些东西,我们以后不住那儿了。”
话落,卿卿垂下眼眸望着手中杯盏略有所思。“那春娘没关系吧?”
“没关系。”萧墨回答得干脆,像是要塞她一粒定心丸,不过卿卿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值得高兴的事,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萧墨身上酒味很重,卿卿无意间闻到后不由茫然四顾,房内没有那只木盒一定是被哥哥葬了,或许别人看不出什么,不过她明白哥哥定是难受至极。
“哥,我们去西夏吧。”她低眸望着手中茶盏突然说道。萧墨听后不禁一怔,问:“为什么要去西夏?”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哥哥想想办法吧,我们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她的语气并不坚决,好似再替别人传话。萧墨听后无言以对,他隐约觉得小妹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所以才会这么说,这有些让人惭愧,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有这一条出路。萧墨想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然后拿出昨夜安夏王留下的银票准备为此一博。
第61章 伤离别
晌午过后,萧墨便来夏府,此处人们只把这青砖白瓦的小宅当作普通百姓的府邸,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安夏王的住地。萧墨叩门,不一会儿就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过来应声,他隔着门缝打量,直到萧墨将银票拿出来,他才把门打开请他入内。
夏府不大,庭院中有池有柳,倒有些江南清秀。萧墨随管事身后来到堂屋,坐下喝了侍女奉来的茶,不知安夏王在忙什么,迟迟没见他的身影,萧墨也不着急,一边品茗一边观景,看来悠闲得很。约过半刻,终于有些动静,见安夏王从帘后走出,他放下茶盏勾起一笑,随后起身施礼。
“王爷。”
安夏王轻笑几声摆手示坐,接着便坐到主位上接过内侍捧来的玉瓷盏浅尝香茗。他今天也穿得随意,靛蓝的袍子配上白玉带钩,底下则是双马皮黑靴,光坐着就让人觉得气度不凡。寒暄几句之后,安夏王便笑着问:“昨夜女子就是令妹吧?”
萧墨点头,神色极平常。安夏王端起茶盏品上一口,又道:“这么好的姑娘的确有些可惜了。”
“王爷,您找我不是光想谈论此事吧?”
萧墨似乎不愿多谈小妹,语气虽缓但仍然显得有些不敬。安夏王没有动怒,稳稳地放下茶盏抿嘴浅笑。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开门见山。我是从黄巾军里听来的消息,这才知道你一直藏身在此,七刹之首躲在青楼里实在屈材。如今边防吃紧,朝中又动荡不安,这里很缺人手,今日我诚心诚意邀你随行。”
安夏王说得很清楚,萧墨也是个明白人。当今圣上对于这处藩王并不满意,萧家也是视其为死敌,可碍于藩王手中兵权,他们又不得不谦让,因为少掉西夏这道防线,辽国定会趁虚而入,而近些年辽国对西夏虎视眈眈,时不时伸手挠下,这防狼又得防虎,安夏王坐得可不安稳,但对于昨晚之事,萧墨不太痛快,想了会儿便回道:“可是我并不清楚王爷的心思。”
“你是在指萧家二人?这两个并不是我请来的,定是哪里走漏的风声。”
这话听来轻巧,不过就算安夏王没放出消息,也是故意将他们凑在一块儿的,萧墨清楚一来他是想试探他与萧家之间的恩怨,二来可切断他的退路,真可谓一箭双雕,然而这些事并不出乎意料,也没落到他的掌控之外。
萧墨收回思绪,轻声而道:“王爷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想必王爷也知道我与萧家的渊源,能活到如今实属造化,原本我是想隐居山林不闻事世,不过如此一来倒是难办。”
轻而易举又暗将一招,安夏王并不尴尬,反而坦然笑道:“你为本王办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萧家势力猖獗,早晚会波及到此处,也该是好好考虑的时候了。本王知道你的能耐,能在王宫中来去自如,你还是第一个。”
说到此处,安夏王眼神顿时凌厉,似乎已知老王爷的死与萧墨脱不了干系,不过那时候的萧墨只是听命于人,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萧家。
萧墨听后垂眸沉思片刻,随后拱手行一礼。“王爷请容我考虑三天,三天之后给您答复。”
“好,本王就等你三天。”安夏王爽快答应了,就在萧墨准备离开之时,他又突然笑道:“这与其说本王找你,还不如说你找本王来得恰当,以你的本事躲一辈子别人都找不到,除非是你自己想出来,你说本王说得可对?”
萧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转身施礼随后便离开夏府,对于安夏王最后所说的话避而不谈。
卿卿一直呆在客栈内,几乎忘了要和师父回逍遥小筑的事,直到青洛叩开房门,她这才想起来。见师父来了,她难免诧异,随即又讪讪地请他进房入座。看到徒儿两眼泛红,青洛也猜出几分,只是不好明问便小心说道:“昨晚好好的,怎么会跑这儿来?”
“一言难尽,师父您也就别问了。”
卿卿说得很轻,虽然她努力装作无事,可愁云始终凝在眉间。青洛摇起折扇,两眼微眯,异色眼瞳波光盈盈,看来笑得不怀好意。
“我说傻徒儿,你太没用了,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记得师父有教你‘进一尺、还一丈’吗?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别忘了把债讨回来,顺便再多要点利息,这样才不亏嘛。”
见他这市侩模样听到这番话,卿卿忍俊不禁,沉在眼底的伤似乎也变淡了,她呵呵地轻笑着说:“师父平时教我‘医者父母心’‘慈悲为怀’什么的,可看您老人家说到“钱债利”这些俗物上一下子就变精明了,倒和路边小贩没什么两样。”
“行医也要吃饭,没钱怎么吃……嗳,你刚才叫我什么?老人家?为师很老吗?很老吗?很老吗?!”青洛一连问了好几遍,好像一提到“老”字就激动,他边说边把脸往卿卿眼前凑,好让她瞧瞧这张如玉俊颜上到底有没有褶子。卿卿皱起眉头哭笑不得,看那双异色眼瞳逼近,就忍不住直嚷嚷着:“我说错了,师父别动怒。”
见徒弟认错,青洛马上又正经起来,收起折肩轻咳几声道:“昨天说了要带你走,你就收拾收拾和为师回去。”
听到这话,刚才还在笑的脸又沉下了,几许轻愁上了眉头,卿卿抿下嘴欲言又止,就这样反反复复,最后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口张开。
“师父,徒儿怕是不能和您回去了。”
青洛毫不丝诧异,只是淡淡地问:“为何?”
“因为我们得走,萧家找上门,这里也留不得了。您是知道我哥身上有毒的,他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我实在放心不下。”
卿卿低着头说得很轻,从头至尾都不敢抬头看下青洛,像怕他生气似的。青洛也确实不悦,他知道笨徒弟会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说实在的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听不到师父出声,卿卿不禁愧疚,以前她并不懂事,儿时有哥哥照顾,不知愁滋味;后来又有萧清护着,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好日子,直到那场变故她才真正明白从前所知的一切全是假象,若不是师父在此时出现,或许她和哥哥早已成一堆枯骨无人收拾,细细想来,师父对她有再造之恩,她走之后,他又是一个人呆在逍遥小筑,定是寂寞冷清。
“师父。”卿卿含泪轻唤,“扑嗵”跪在青洛面前,青洛低头凝眉迫不及待伸手要把她扶起来,而她却是把他的推开,而后哽咽着道:“师父,徒儿这样一走了之走实在对不住您,望师父能原谅徒儿不孝;若您不嫌弃的话,请您就和徒儿一起走吧,到了新地方我会好好伺候您老人家的,以后您也不用一直呆在那处没生气的地方。”
“傻徒儿,师父哪里老过?”青洛笑着说道,手中折扇又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敲。“我不能走,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怕到时走了,她会找不到回来的路。你别担心我了,安心地随你哥哥去吧。”
话落,青洛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然后抓起她的小手轻放在她的掌心里。
“这枚铜钱可要保管好了,如果碰到难事就给个乞丐。我曾替过丐帮长老医过病,他们看到这个就会帮我传话,也能为你挡上一阵,你要记得你是青洛的徒弟,只要有我这个师父在就没人能动你。”
青洛难得正经,而一旦正经起来又是温软得能将人心化开。听了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卿卿感动不已,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若不是男女有别,或许她早就拥上前去,可他是男的又是师父,她不能破了这个界。
青洛似乎早已知晓她的心意,也没有过多劝留,临走之前他口授几个药方以及一些稀罕医术,望她能够记下备用。卿卿一直想问师父等的那个“她”是谁,是不是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子,可直到送师父出门,她都没有勇气提及。见师父背影落寞,卿卿于心不忍,几番欲上前请他同行,不过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师父要等一个人。
萧墨回来时青洛已经走了,卿卿并没提及这件事只问他事情办得如何,萧墨嘴上说还好,可脸上似乎在犹豫,卿卿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说不定萧家正在哪处地方候着,准备随时取他们性命,想了许久,她就拉住哥哥衣袖小声道:“哥哥不用担心,师父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没半点责怪的意思,反正如今这里也留不得,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