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卿卿吾妹 月影小狐 3738 字 7天前

细想那些事,萧涵没觉得自己有错,身为萧家嫡孙,他不可能被一奴婢毁去大好前程,除了哄骗堕/胎别无它法,不过自那以后,那贱/人更是对他避之不及,好似他是凶神恶煞半点都沾不得。其实从小到大他对她不薄,赏她的东西比别人贵重,也是花了心思的,有时他只不过想和她聊聊,或许还能再亲近些,可她永远都不明白,永远只对着蠢弟笑。

萧涵闭上眼眸深吸口气,硬将不快吞回腹中。这是在嫉妒吗?他心里摇头,萧家大公子怎么会在乎一个乞儿呢?他的娘子是郡主,岳父是王爷,一个区区乞儿算得了什么?!只要他愿意,就能让她俯首称臣;让她像狗一样的叼棋子;让她在他面前端茶研磨、脱衣侍奉,不过他没想到,那贱人会去找爹爹,更没想到爹爹竟然会收她为妾。

“别为了个女人,毁我萧家百年大计!”

当夜,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无地自容,但又不甘心,明明是那贱/人在府里兴风作浪,为何到头来都成了他的罪过?他不想惹爹娘生气,只能将那恬不知耻的贱/货抛诸脑后,可是她却无时无刻在勾引他。笑的时候在勾引,生气时也在勾引;说话时在勾引,垂眸时还是在勾引……一颦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全是诱惑,她就是千年狐妖,千方百计要令他失去分寸,欲壑难填。

萧涵不知不觉地在纸上落下“卿”字,撇似她的黛眉,点是她的含羞唇,思绪随脑中倩影时近时远,从头至尾他都没想过要迫害她,是她不知检点,欲擒故纵,那天也是她故意失足摔倒好引他上前,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反正那时已传出她哥哥的死讯,她对萧家而言也没了用处,早晚都会成侍姬送人做玩物,便宜别人为何不先成全他呢?

眉间一点红,青丝郁葱葱;

羊脂凝香珠,鱼水两相融。

萧引牡丹开,莲动红涌来;

口含声声娇,再纵入瑶台。

无意间写下五言一首,萧涵失了神,仿佛软香在怀令他心猿意马,就当要触到眼前美人时,口中一阵灼痛,回神摸下嘴角又见手上几点鲜红,他怒不可遏,突然抓起面前宣纸撕了个粉碎。纸屑犹如雪片洋洋洒洒,不经意地又拼凑出她的模样。

第79章 有悲有喜章(小修小加)

夜已过半,观云轩内仍点着灯, 今晚宫婢们也不太平, 一直在替卿卿抚背递水, 不知为何, 她一回房就开始打嗝呕吐,折腾到半夜仍没停消。卿卿推开宫婢递来的水, 有气无地摆手让她们退下,见她比先前好些, 宫婢们就施礼告退, 好让她稍稍歇息, 但没过多久,卿卿又突然说要沐浴, 宫婢们也只好顺她的意, 备上猪苓香粉仔细伺候。一双玉手往她身上抹去, 卿卿莫明地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像受了惊。

“你们全都去歇息, 不用陪着我。”她抱紧前胸颤声说道,宫婢们面面相觑, 随后施礼退下。人走之后,狭挤的香室空旷不少,卿卿也不必遮掩悲痛。以前她并不记得那天的事, 只记得醒来之后已经躺在沁园,初荷说她摔倒在玲珑山下昏睡了好几天。对此她深信不疑,依稀能想起自己失足摔倒, 接着不省人事,不过当中一段的记忆像是被抹去了,惟留些许令人心悸惶恐的残影。自那以后,她时常会做噩梦,梦到爹爹捂着她的嘴,拿起尖刀不停捅她,还说要让她偿命,可这时哥哥却不在了。

回想当初生不如死,身子里的皮肉筋骨都似被咀嚼啃噬着,卿卿是从丫环口中无意间听来“她摔晕那天的衣裳被撕破了,内裙上也沾着血”的事,而这些衣裙后来全都找不到了。刹那之间五雷轰顶,卿卿不敢往那处深想,只当自己是摔昏了、腿断了,而不是被那禽兽给辱了清白,可是好不容易忘记的事,今天却被萧涵扒皮露骨,一时间“鲜血淋漓”。

卿卿不明白为何萧涵会这么待她,小时候如此,长大后还是如此。记得她六岁那年在树下捡了只未长毛的小麻雀,看它冷得瑟瑟发抖,她心疼得厉害,想把它送回家里好和兄弟姐妹们团聚,这时就见萧涵走了过来,她知道他是大公子,平时也是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所以从不敢和他多说话。

“你在干嘛?”

那天,他破天荒地上来搭话。卿卿舌头都快打结,面红耳赤结巴半天后把手里的小雀捧到他面前。

“它……它……掉下来了,我……我想把它……送回去……”

记得那时候的萧涵看了下她手里小雀,又看看她身后的大树,然后摊开手笑了笑说:“我来帮你。”

这是卿卿第一次见他笑,那时候还觉得他笑起来好看,眼睛闪闪的,牙也白得发亮。本来是件高兴事,卿卿就等着他把小麻雀送回家,这时就听到有人说话,踮脚看去是嬷嬷来了,她以为萧大公子不会在意,可是他却像是极害怕,装作嫌弃地一把打掉她的手,小雀也掉到地上。嬷嬷看见冲了过来,不分皂白地揪住她耳朵狠打一顿,骂她“小骚蹄子整日胡混!还惹大少爷!”卿卿委屈得很,希望萧大公子能帮忙说几句好话,好让嬷嬷别打她,但他仍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处,受了嬷嬷几声诌媚后便转身走了。

那天卿卿没吃上饭,小雀也被嬷嬷的肥脚丫踩死了,她只觉得萧家大公子很吓人,从今往后见他就躲,这一躲就躲了好几年,长大之后明了事理,也就不像儿时那般胆怯,不过他就是咬着她不放,无论她做什么总能挑出些刺,不是茶太烫,就是茶叶放太少,请安快了、慢了都要被瞪个白眼,她不会像彤儿那般奉承拍马,所以挨了欺负就自个儿受着,更没想过要讨他欢心,虽说逢年过节有收到他的赏礼,但胭脂水粉、金钗玉簪都是平日用不到的玩意,也不好意思拿出来戴,戴了又怕被他骂,可这些事情与他之后所作所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卿卿咬住哭,低声哽咽,恨不得将那禽兽的皮肉一块一块咬下来,她拿起布巾死命地搓擦自己的身子,似乎想要揭下这层皮。白嫩的双臂上搓出一片红点,胸口也擦破了,可不管如何,她仍然洗不去心头的烙印,洗不掉那禽兽所留的印记。水慢慢变凉,卿卿魂不附体地浸在冷水中双眼呆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那时她哭问道,他却骂她下/贱、淫/荡,一边骂着一边扯去她的衣衫,狠狠夺了她的身子。那撕裂般的痛犹如一把利刃活生生的捅入幽处,然后胡绞乱捣,她痛得昏死过去又痛得醒来,反反复复,生不如死。他就像发了狂的魔,瞪着鲜红的双目,紧捂着她的嘴肆意蹂/躏。之后,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魂魄脱离躯壳,飘到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己毁在他的手里,不知他做了多久,也不知换了多少姿势,哥哥睡过的榻已是凌乱,榻上尽是落红。她就如一缕孤魂游荡在这处,看着那双眼眸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漆黑,暗地反不出光。她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只能听见她在喃喃低诉:“哥,救我……”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游丝般的气声化在他粗重的喘息中。泄身之后,他见到满榻狼藉似乎也慌了神色,颤巍巍地伸手探下她的鼻息,然后匆忙地替她穿好衣裳,狠心将她扔下了玲珑山……

魂魄归位,卿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仿佛做完一场极长的噩梦,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眼泪莫明其妙地落了下来,她不自觉地抓挠自己的身体,拉扯起一头墨发,就像入了魔障要将自己扒皮拆骨,好去掉这副不干净的身子。

“卿卿……怎么了……卿卿……住手……”

恍惚之中,一个声音回荡在此,宛如水波飘渺虚幻,时近时远。卿卿的双手不能动了,她渐渐缓神,抬眸就看见一张满怀关切的脸,低头时才发觉手臂身上道道血痕犹如棋盘。赵墨慌了神,迫不及待地将她从浴水里拖出来,然后拉过架上棉袍裹上她的身子。

“妹妹,怎么了?”

心里已急得冒烟,可又怕别人听到动静,赵墨心疼地将卿卿搂在怀里,轻吻着她的眉心,又温柔撩去挡在她额前的碎发。卿卿的冰冷似被他的炽热化去了,眼泪忍不住要滚落下来,她像是受了惊吓,缩起手脚往旁边躲,赵墨又用力地将她拢紧,然后拿出常备膏药小心翼翼地抹上她身上的血痕。卿卿心中有愧且无地自容,哥哥对她越好,她就觉得越配不上他,他应该找个黄花闺女,应该做他的驸马,而不是偷偷地冒险跑到这儿来与她幽会。

“没事。”卿卿极牵强扯起一笑,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你怎么来了呢?不是说了以后要小心吗?”

“我实在担心你。”因为我知道今天萧涵来找过你。后半句话,赵墨压在心底没说出来,他得知这件事后就开始心不在焉,怕小妹在萧涵面前吃了亏,虽然安夏王再三说过不能入宫,但他还是忍不住来了,这一来就见到先前那幕。

卿卿无言以对,甚至没办法直视他,她紧咬着泛白的唇不禁呜呜哽咽。赵墨不舍得再追问下去,连忙伸手将她紧搂在怀无声安慰,他希望她能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离不弃,心里的位置永远是她的。

其实在这之前,赵墨早已猜到一二,在百花深处遇见萧家二人时,他便知道萧涵对小妹图谋不轨,那晚他也看见了萧家送来的礼——一块染血的黄绸汗巾,他当作没看见是因为不想让小妹难堪、难过,但不等于会放过萧家这两个好色之徒,这一笔笔帐他都牢牢记着死也不会忘。

陪了卿卿半夜,直到天快亮赵墨才想法子脱身离去,如今皇宫禁卫森严,他没办法来去自如,不得已只好少跑几次。转眼到了三月,燕皇气色好了不少,龙颜自然大悦,似乎有把卿卿留下之意,但又没有明说,燕皇这处暗兵不动,安夏王当然不可打草惊蛇,只能静待良机。

这几日御花园中牡丹盛开,放眼望去姹紫嫣红,绿翠如波,燕皇一时兴起便下了道口谕邀上宠臣及其家眷入宫赏花游春、赛马划船,这中间自然不会少掉萧家。今日听到燕皇要她陪其身侧以防万一时,卿卿心有不愿却无可奈何。自遇到萧涵之后,她一直沉闷寡欢,每日每夜如活在地狱不能自拔,若不是那晚哥哥赶到,或许她已经化作一缕尘土,其实她也希望如此,只是舍不得心里的那丝牵挂。那晚哥哥曾说:“我不在乎。”虽然没有说得明了,但她还是懂他的意思,他说不在乎,可她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三月十五,燕皇邀臣入宫与臣同乐,清早皇宫侧门前便是车水马龙,来人皆是华服锦衣,穿得花团锦簇。早上宫婢们特地捧来银丝云纱裙说是陛下准她打扮,卿卿见之将华裙推到一旁,对镜穿上浅灰袍子,戴上厚重且难看的扇帽。燕皇见之略有不悦,但也没因此责罚,卿卿就似花中枯叶默默侍其身侧。

今天安夏王也受邀前来,他带了扎木合以及其它两个内侍,其中并没有赵墨。见不着哥哥身影,卿卿难免失落,但隐隐地又有些庆幸,因为每见他一次,她的心就要沉下几分。

“好花赠佳人。”

不知是谁在她耳边念叨,卿卿蓦然回首,只见身后脚下摆了一小枝桃花。周遭的砖土灰暗渣黄,桃花娇艳似火。卿卿想起那年初春哥哥在曦园洒的花雨,与这花儿一个模样。这定是哥哥送的!卿卿又惊又喜,心中阴郁也一扫而光,她忍不住四处张望,虽然没见到赵墨身影,可知道哥哥就在这里。卿卿心里泛甜,左右窥视一番后便蹲下身子偷偷捡起桃花放在鼻下轻嗅,趁人不注意,她又忙把花儿塞到宽袖中。

燕皇起驾移至御花园,大小官员便跟在其后,一路上卿卿诸多留意,总会不经意间看见桃花影子,似有人刻意留给她看,轻诉只有他们才懂的情话。卿卿不禁低头轻笑,众人都在聊江山社稷,他却用这些暗递情愫,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可哪个人是他呢?她偷偷地左盼右顾,想在众人中找出哥哥,不过赵墨善易容,有时连她这个做妹妹的都认不出来。

无意间,卿卿看到了萧清,今天他穿了身竹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白玉带钩,双目炯炯,俊逸非凡,似乎又重得昔日风姿,他身边的美人儿穿着柳绿笼纱裾裙,梳着桃心髻,笑起来时便露出腮边两点小酒窝。

“你穿这颜色真好看,和我身上的袍子真配。”

……

这是他在那年元夕夜对她说的话,可如今看来他的夫人也与他十分般配。萧清转过头,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卿卿垂眸避开,正巧见到迎面走来的安夏王与扎木合不由莞尔而笑。

“陛下。”

安夏王敬上一礼,燕皇眉飞色舞地拍拍他肩膀,熟络得如同亲兄弟。

“多谢你的神医,如今朕精神得很,老虎也打得死。”话落,燕皇浓眉一展哈哈大笑,旁边内侍文武官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就是盛世太平,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