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薄如纸,看来假得可笑,只是卿卿不懂,是萧滢甘愿自毁为棋?还是燕皇将计就计?不过无论是谁设的局,她终究没有逃过去,此时此刻心急如焚,真恨不得能分/身通风报信,告诉哥哥快点跑,千万别被他们抓到。
忽然,一小太监从门处急急地跑到李公公耳边嘀咕几句,李公公瞪大双眼马上变了脸色,他不顾燕皇捶胸顿足正值悲痛,忙上前禀奏要事。燕皇的悲色顿时凝住了,就似换了张脸转眼惊喜交杂。这些眨眼间的事全都落在卿卿眼里,依稀听见“青洛”二字,她不免吃惊,正欲回头弄个真切,侍卫就使劲将她拖出殿外,接下来的话半字都没听到。卿卿乱了思绪,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与师父毫不相关的事,怎能把他扯进来?她焦心似火,死活要挣扎脱身,然而她臂上大手犹如铜铸纹丝不动,直把她往天牢处拖。
“咦?这人好面善,长得像我徒儿。”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来就像玩笑话,卿卿如被人提筋怔在原处,左右侍卫也不由自主地往周遭扫去。不远处,一素衣男子正斜倚玉栏,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看来悠闲得很。这张脸从没见过,两侍卫面面相觑一会儿,似是觉得此人无碍便继续拖着卿卿前行。
这师父认还是不认?青洛凭空出现令卿卿惊讶万分,而惊喜过后她又不知所措,脑子里尽是疑虑。千百个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她还是决定不认这个师父,咬牙当做没看见他。
“笨徒儿,只不过一年多没见,你就不认得为师了?招打!”
话落,只听见“嘭”地一声,一把扇子直直地敲在卿卿脑门上,差点没把她的泪珠儿敲出来。见素衣男子一闪而来,如风似电,两侍卫大惊失色,急忙抽出佩刀防身,然而青洛就当他俩假的,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开始数落。
“好没良心的徒弟!竟然不来看为师,别以为换了身衣裳,为师就认不得你了。瞧你这模样,定是平日偷懒成性得罪了人,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
青洛喋喋不休,娘们般的唠叨劲儿倒让侍卫们开了眼,原本满腔感激与重逢欣喜催得卿卿想落泪,可是听到这番话半点都哭不出来了,她憋得满脸通红,心中念念着师父的怪脾气,过半晌才吸下鼻子吞吐说道:“师父,徒儿眼拙,您别生气。这段时日徒儿一直挂念您,今日一见,看师父也没白浪费粮食,徒儿也白为您担心了一场。”
此话发自肺腑,着实让青洛“感慨万千”,他轻笑几声,甩手收起玉扇,然后将扇柄抵上她的眉心。
“你真没脑子!”他故作愠怒小声斥责,话落又柔了几分眼色。“不过没丢为师脸面。”
听到这话,卿卿蓦然抬首,只见那双异色眼瞳璀璨如星,温暖入心。
“师父……”她忍不住张嘴唤道,无数感激含在口中不知从何说起。秋眸盈盈,似要泪涌,青洛望着颔首浅笑,似乎在说“我懂。”
这师徒重逢的场面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侍卫回过神后又露出凶神恶煞貌伸手推开青洛,硬将卿卿拖下去。青洛一把拉住侍卫肩处,笑咪咪地看着他道:“把我徒儿放了,呆会儿我会在陛下面前美言你几句,否则你这条胳膊就别要了。”
青洛笑得亲和,话却如寒冰直刺人骨髓,侍卫微微一怔,斜眼打量起他,虽说面露怀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四人就僵在原处,直到李公公一边擦着额汗一边跑来请人,这才缓和了众人神色。
“仙人,陛下有请。”李公公见到青洛毕恭毕敬,青洛昂首抬头斜睨侍卫,随后冷声说道:“我徒儿被扣着,怎么能好脸色见你们陛下?更何况是徒儿飞鸽传书要我替贵君医治,可国君并没善待啊。”
“仙人莫动怒,中间有些许误会,陛下正请您二位一起进殿,请二位随小的来。”李公公低头哈腰,一边满脸堆笑抬手请行,一边拼命使眼色让侍卫放人。青洛眼眸轻瞥哼笑一声,广袖一甩便拉上卿卿昂首阔步往殿内走去,卿卿暗暗地舒了口气,能死里逃出全靠师父相助,感激之情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她不明白师父怎么会来得这么巧?而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做?殿门逼近,她又不得不闯次地府,赌次生死。
“哟,皇宫果然气派,和我那破地不能比。”一入殿门,青洛就像外乡人进城东瞅西瞧,还不忘评头论足,这番市侩模样倒有些辱了那身仙姿,不禁另殿中众人侧目。卿卿是知道青洛脾性的,也习惯他的“不拘小节”,此时她的心思全都花在燕皇身上,刚才往里偷瞥一眼没见到萧滢影子。
走近殿中,忽闻阵阵唏嘘,帘后内侍宫婢都是愁云惨淡,燕皇正坐在榻边紧拢着一只泛青玉手,紧蹙刀眉悲痛异常。李公公上前,手挡唇侧小心在他耳边咕哝了句,燕皇立即抬头,见到青洛刹那竟然没有掩住眼底惊奇贪邪,回神之后他匆匆起身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皇还没走到他跟前,青洛便捧心鞠身施一大礼,他不是汉人,自然不必要用汉族礼节,不过卿卿看来师父是故意为之,他压根就没把当朝圣上放眼里。燕皇见此并没生气,两眼狠狠地将他打量了个透,似要看穿他的心肝皮肉,知道他是如何驻颜不老。
“久闻神医大名,免礼。”燕皇抬手虚扶,青洛身后的卿卿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青洛客套地笑了笑,又无关痛痒的寒暄几句,然而当他提到徒儿时立即正经起来。
“不瞒陛下,草民是收到徒儿的飞鸽传书特意赶来,信中徒儿有道陛下您龙体不适,故求我为陛下解忧,可刚才不知徒儿犯了何事,需要五花大绑地押下去,徒儿学艺不精,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陛下多多见谅。”
燕皇听后神色微顿,眼眸半垂似在琢磨,不过是晃眼的功夫他又恢复常态,也不知青洛是否留意。
“先前朕的爱妃喝了贵徒捧来的汤药,刚入口就七窍流血,朕平日待她不薄,谁知竟然会出此事,一气之下就命人将她打入大牢!现在想来的确事有蹊跷,不该如此冲动。赵医士,起身吧,刚才朕错怪你了。”
卿卿谢恩起身,可心里仍在着急,说白了燕皇不过是借她之名对付安夏王,如今皇令以下,御林军齐齐出动,安夏王和哥哥定是凶多吉少,她身陷此处却又不得开口说起此事,若说了燕皇定会借题发挥,指不定还会连累师父,只能先沉住气后静观其变。
青洛听完燕皇这番话后拧起眉头,玉扇一收朝手心轻敲几下。“陛下说娘娘是中了毒?若陛下不介意,由草民替娘娘诊治可否?”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燕皇连呼,随后忙不迭地邀他过去。先前卿卿硬塞得一颗丹药颇有医效,虽然毒未解,可延了萧滢的小命,青洛伸手搭上其腕脉,把了半晌眉头越拧越紧,随后煞有介事地摇头咂嘴。
“此毒厉害,连我都不曾见过,陛下您平时可得当心啊!”
燕皇听了脸色刷白,转眼又怒意涌上,只是硬忍着没有发作,李公公见之忙低首吸气,不敢出声。
“这还得要神医费心,若你能救得了朕的爱妃,朕定会赏你黄金千两,官居二品。”燕皇开了龙口,这般优厚款待让青洛倒抽了口冷气,他双目放光,目瞪口呆,看来十分受用。
“多谢陛下,陛下真是情深人善的明君,既然您如此优待草民,草民定当全力以赴,不过赏赐就不必了。”话落,青洛取出袖中细针扎破萧昭仪五根手指挤压出血,随后浑身上下摸了半晌。
“哎呀,糟糕!忘了带红龙草了,徒儿,你快去替师父取些来,手脚要快!不得误了娘娘性命!”
红龙草?从来没听说过!卿卿暗自惊诧,旁边两御医也是面面相觑。燕皇听后,忙命道:“快去陪赵医士取来。”
“对!让她骑我的马儿,这样好快些。”
燕皇一愣,虎目几乎瞪出眼眶,青洛见之连忙笑着解释道:“红龙草只有我那破地有,这来来回回也得几日,可惜我正在替娘娘施针,这套针法还没教过徒儿,无法亲自去取,只能派她去了。看得出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草民也得尽力才是,有我在此陛下您不必多虑。”
“不必多虑”这四个字故意拉长了音,燕皇微眯眼眸,嘴角狞笑冷得刺骨,这位神医他可是花尽心思找了许久,如今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但他也没想要放过安夏王以及他的幕僚。青洛难找,而那些个鼠辈很好对付,想来想去这比交易划得来。过半晌,燕皇展眉笑道:“不老仙果然名不虚传,朕自然相信你。”话落,他稍顿片刻,随后缓缓抬手下令:“派几个人随赵医士取药,吩咐他们路上好生照顾。”
师父竟然拿自己的命来换她?卿卿听完他们一言一语如泥雕木塑定在原处,两脚重如铅□□丝毫动不了。“师父……”她喃喃唤道,可青洛只留心于萧滢的指尖并没理会这个徒弟,半天没见人动,青洛不悦地皱起眉头,严声斥责道:“愣在这里作甚?人命关天,还不快去取药?!”
“师父……”卿卿眼露悲戚,情不自禁走上前去,这时,青洛突然起身把随身折扇塞她手里。“别磨蹭了,早去早回,走吧!”
宽袖拂起,隐隐散出苦涩药味,奇异气味悄悄飘至燕皇等人鼻下,他们的目光瞬时焕散迷离。卿卿见之微瞪双眼,趁众人中迷药之际含泪跪在青洛脚下重重一叩,卡着喉咙切声道:“师父,徒儿不走!徒儿在这里陪您。”
青洛匆忙四顾,一把将她拎起急急地往外推。
“他们奈何不了我,这老马识途,你只要坐着其它莫想!”
“师父……我……”
“师什么师啊,滚!”
咬牙切齿地一个“滚”字过后,卿卿就被推出殿门外,而受了皇命的几名内侍早就整装待发,准备随卿卿“取药”。箭已上弦,卿卿也没了回头路,见底下三人冷眼相视,她便打起精神接过他们手中的斗篷披上,然后跨上青洛白马轻叱而去。
第85章 各怀鬼胎
白驹如风似电,从皇宫宫道一路疾奔至城门, 身后三匹马儿紧咬不放, 始终离其半丈之遥。卿卿不知道要去哪儿, 只是按着师父吩咐让马儿带路, 或许是扬起的风沙太大,迷了双眼, 泪蓦然而下。
城中重兵重重,每条道儿堵得水泄不通, 见到扬起的黄令旗他们才打开城门放人出城, 想必御林军已经冲入安夏王府, 拿下了安夏王及其党羽,哥哥也定在其中。若是他们都被逮住了, 一个人逃走又有什么意义?卿卿回首朝人多的地方望去, 想勒住马儿让它调头, 可这头犟家伙根本不听她的话,一头冲出城门朝未知的地方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