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搅蛮缠,自私狠毒。你与静安皇妹、三王爷,着实一丘之貉。”
“你……”
宽大的帝王冕服下,安文帝气得直跳脚。虽然来之前早已编好了理由,但无奈城墙上皇姐气势太盛。站在下面仰视,他自然地升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这次的确是他理亏,但上一次可不是,这江山本就该是他的。
“江山本该属于皇兄。”
三王爷拱手作揖,支持姿态一览无遗。这会他心里正高兴,天下的确属于安文帝,但他这次逼孩子充当马前卒,此事的确足够为人诟病。城楼上的皇姐一提此事,局面瞬间对他更有利。毕竟如此倒行逆施的安文帝,攻入金陵后突然暴毙,也更为人可信。
想到这他余光向旁边不起眼的马车看去,得亏这次带出了微蓉,还是她有法子,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买安文帝身边人。这等心机,比他那个刻板的王妃不知强多少。
踌躇满志的三王爷丝毫不知,罗薇蓉哪有那等本事,能收复安文帝身边亲信的,全是金陵城中运筹帷幄的德音。可一着不慎,如今她已是被人严密监控,自顾不暇。
不论三王爷作何想法,方才他一言却说出了安文帝的心声。本来后者便隐约听到传闻,自己并不是太子亲生,这也是他着急谋反的主因。万一此事真被证明,那他这一辈子就是一场笑话。况且问鼎天下的权利,哪怕曾经有片刻享受,也会终其一生无法放手。
大齐江山本就该是他的,如今他夺回来又何错之有。至于这些孩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君王尽忠死而后已。大不了他重回帝位后,着重照顾下慈幼局。
“对,燕京皇姐,这天下江山本就是朕所有。十几年前藩王尾大不掉,朕力主削藩,也是为撤销王府后薄徭轻役,为天下万民。”
说完后安文帝长舒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此刻他终于说服自己,何必理会那些传言,帝王血脉又怎会轻易混淆,他就是高祖嫡长孙,名正言顺的皇帝。
“天下本就是你的?”
城楼上的声音并不高,甚至透着股无法掩饰的虚弱,但传到安文帝耳中,却不啻于头顶一道惊雷。
“无知竖子,本非我皇族血脉,当年蒙高皇后仁慈养在宫中。太-祖怜太子早殇,将你充为亲孙,谁知你假传圣旨登基不说,竟还意图削藩,千方百计谋害皇室血脉。”
“父皇。”
“拜见陛下。”
城墙上,自燕京大长公主向下悉数拜服,山呼万岁,而城墙之下,安文帝僵硬地站在那,彻底发不出声音。
这事竟是真的……他当真不是朱家血脉。
其实理智下来,不难发现承元帝话中疑点颇多。当年太祖葬礼,诸藩王都曾进京祭奠,登基时他们也曾亲自朝贺新帝。如若当时就只龙椅上是个冒牌货,那会他们就反了,哪轮到安文帝腾出手来削藩。
可安文帝本身就没多聪明,真聪明他也不会被人从龙椅上赶下来。他本就心中有鬼,临近成功突逢变故,重重打击下更是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待他日后想明白时,早已没命,也没有那权力可以去辩白。
承元帝此言一出,城墙上守城兵卒信心大振。与之相反,下面的叛军则彻底呆住了。尤其是最先归降的扬州刺史,这会得知自己投靠的竟然不是一直仰慕的女神高皇后之后,瞬间他有种头朝下跌进茅坑里的感觉——不仅憋得慌,喘口气都觉得恶心。
故而当一帮农民打扮,却举着精良武器的兵卒突然从后面出现时,他想都没想举了白旗。
扬州刺史能举白旗,有些人确是退无可退,比如说三王爷。虽然城墙上站着的是他父皇与皇姐,但他太清楚,他们先是帝王与公主,然后才是父亲与姐姐。以他这回所做之事,恐怕连圈禁都不能奢望。
如今他只能尽心去劝安文帝:“陛下,您准备多年,而对方呢?前面城墙上那些士兵压根没见过血,后面那群乌合之众更是多年未曾操练,此战未必会败。向来枪杆子里出政权,一旦攻入金陵,又有谁敢去怀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