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
盛灵渊:“我也……”
丹离身边有一位“红颜知己”,一直照顾他日常起居。这个女人存在感很低,平时就像个熨帖的影子,那位红颜知己叫——
两人异口同声道:“孟夏。”
宣玑:“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丹离的影人。”
“她确实是影人,”盛灵渊皱起眉,“当年我就是因为她,才觉得失主的影人会成问题,下令清理,孟夏……启正十年的时候被我杀了。”
等等,启正十年?
碧泉山古墓主人的卒年正是启正十年!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碧泉山古墓,从上空往下望去,整个古墓所在的山头好像一夜间起了一座原始森林,被密密麻麻的植物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原本建在古墓外的博物院建筑物整个被淹没在了里头,看不见入口。
一株参天的大树竖在其中,正插在古墓所在位置,远看像一根巨大的楔子,钉进了大地深处。
扰人心智的“回响音”正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冒出来,通过那大树流向四方,所有的植物都跟着发出共鸣。
第116章
宣玑盯着那片山坡, 突然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盛灵渊轻轻地一拂袖, 黑雾卷走了周围的云雾,他俩清楚地将整座碧泉山的全貌收进眼里——从高处往下看,山坡像裹了一层植被织就的毛毯, “毯子”上却不只是绿,还有“花纹”。只见除了正中间那棵参天大树外,周围还有七棵明显“凸起”的大树, 树枝呈现出毒血似的紫红色, 那紫红色正从树冠中间往外缓缓蔓延,就像……几根长钉, 把大地扎出血来了。
周围七棵紫红色的大树并中间巨楔似的参天古木,一共有八个凸起的点, 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图腾。
这图腾宣玑曾在涅槃石的梦里见过无数次,是天魔剑身上的八角图!
没有出生的朱雀天灵曾被钢钉钉入盛灵渊的胸口, 天魔为基,天灵为刃,八十一个疯狂的赌徒舍生忘死。
而今, 整个碧泉山坡以同样的姿势, 被“钉”进了大地。它就像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天魔祭,以整个神州大地为基,沉睡千年的群魔惊起——
“肖主任,杨潮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肖征和乌鸦一起抬头,只见杨潮额角都是汗, 被同事架着走:“主任,那个……那个回响音变调了。”
回响音只是一种媒介,一些感官特别敏锐的特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感觉到的就是“嗡嗡”的杂音,没法分辨里面传播的信息内容,大脑则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回响音影响,因此所产生的一切想法都仿佛是自发的。
不等肖征说话,乌鸦就慢条斯理地跳到了高处,一歪头,身边缭绕的黑雾凝结出一行字:“你怎么知道?”
杨潮茫然地看着会举字牌的乌鸦,讷讷地说:“不清楚,我……我可能从小就容易受各种东西影响,我妈说我‘八字轻’,每次去陵园都哭得跟中邪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肖征一摆手打断他,“你是说回响音传递的内容变了?变成什么了?”
杨潮难受地按住耳朵,抹了把虚汗:“我觉得它现在分成了两股,一股说,三千年前人族封印赤渊,就是为了剥夺所有非人族的力量,把非人族都变成老老实实的奴隶;还有一股声音在说,这些特能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别被他们一时表现骗了,‘特能’怎么会为了保护普通人对付‘特能’?他们明明是自导自演,自己当坏人,再自己去抓,好名利双收。”
“坏了,东川的月德公那事……”黄局一激灵,“后勤,快!把跟东川和月德公有关的词设为屏蔽词。”
“黄局,”一个善后科人员白着脸回过头来,“来不及了。”
月德公和他的徒子徒孙们为了盈利,先给人下咒再自己装大师“解”,被异控局从蓬莱会议上直接逮走。肖征做事很扎实,逮捕月德公的时候证据条分缕析,几乎没给月德公们留狡辩的余地。因此这时,这些扎实的证据、内部保密文件流传出去,也就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但是月德公自己违法犯罪,跟我们有半毛钱关系?”旁边张昭说,“他都已经被依法逮捕归案多长时间了,人还是我们大老远跑过去抓的,凭什么他的锅也要我们来背?”
“要不,我们发个官方声明吧,”平倩如说,“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与其半遮半掩,让别人瞎猜,还不如我们自己把月德公事件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乌鸦轻轻地扇了一下翅膀打断她。
“怎、怎么了,陛下?”
“说得清么?”黑雾中凝出小字,“别忘了,贵局总部的劣奴躬伏法阵。”
众人一片死寂——全境爆发假妖丹和离奇死亡事件时,所有的假妖丹都是朝异控局总部大楼方向飞过去的,劣奴躬伏法阵就在异控局里面。这里面的内情复杂得他们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法对外解释。而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他们自己一边演反派,一边充英雄,一不小心玩砸了。
“别慌,”乌鸦周身的黑雾水波似的,一层一层地往外浮字,“此回响音不能立竿见影,否则对方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在东川的时候,盛灵渊曾经借助回响音,用自己的精神强行压制所有被纳入回响音范围里的人,几分钟之内就让人们恍恍惚惚地忘了来龙去脉,但这一次的回响音里显然没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范围太大,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同时给数以十亿的人洗脑——把地球变成个大洗衣机都不行——所以对方才只能靠一步一步地曝出异控局的内部资料,同时辅以暗示性极强的回响音,潜移默化地让特能和普通人对立。
黑雾写道:“我们或已找到回响音源头,稍安勿躁。”
然而他冷静得了,整个世界冷静不了。
此时,异控局全体外勤除了应付到处煽风点火的通心草,就是争分夺秒地把屏蔽回响音的屏蔽器发到民众手里。
电视、网络上各大主流媒体紧急停止了娱乐节目,滚动播出佩戴屏蔽器的重要性。
异控局的总部大楼坍塌、功能失灵,在这种情况下,想拉起大规模的回响音屏蔽网,他们无论如何都力有不逮,也来不及。
因此最经济、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下发屏蔽器。可屏蔽器方便戴也方便摘,民众拿到这东西以后,戴与不戴都全凭自己乐意,控制不了。
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回响音的存在,因此在一般人看来,单位或者社区急吼吼地发“屏蔽器”的行为奇怪极了,尤其是在很多人跳出来,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记忆被动过的时候。
一开始,出来说话的人们都是真正被改过记忆的,然而等话题发酵到一定程度,里面浑水摸鱼的、编故事好玩的、不怀好意的、被群体效应影响的……全都七嘴八舌了起来,一个个说得煞有介事。明明只有极少数人曾被卷入过异能事件,比卷入连环车祸、中千万大奖的概率还低,但一片沸反盈天中,倒好像人人都在疑神疑鬼自己丢失过记忆,人人都能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咂摸出那么几件细思恐极的事。
“不管别人戴不戴,我肯定不戴,反正我就把话放在这,这玩意,谁戴谁傻。”
燕秋山拉着一车紧急调来的屏蔽器,赶到了一处屏蔽器发放点,替他们补货,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这么一句——他们外勤人手不够用,连伤员都只能跟着上阵,好在金属系特能就这点方便,他们可以自由控制汽车的煞车和油门,不一定非得脚踩,瘸了也不影响开车。
燕秋山推车门的手一顿,旁边知春忽然说:“你看那里。”
知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小区,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早就亮了,那小区里却漆黑一片,显然是停了电。
人群里又有人大声说:“以为现在老百姓都跟过去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谁还不会上个网?你们拿那些东西偷偷摸摸修改我们记忆,这回好,东窗事发了,大家伙都想起来了,就强制要给我们上洗脑器!不来领,就断电断水,逼着我们来,一会是不是要把明白人都关起来,跟中世纪似的,一人脑壳上钻个窟窿钻傻了,防着我们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