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权利知道的。”
苏梨淡淡地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
岳烟叹了口气,也了解陆戟的脾性,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和顾远风一样细细问了这一路的波折,苏梨耐心的回答,简单说了下边关的伤亡,没多说细节。
饶是如此,岳烟也忍不住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苏姨,石头叔叔还在吗?”
陆湛小声问,小脸绷得死死的,他知道苏梨含糊过去的话意味着什么。
原本驻守在边关的三万将士活下来的少之又少,苏梨把陆湛抱进怀里:“阿湛,这几个月,有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过些时日,你可以跟你爹一起去兵部问问那些叔叔的名字在不在花名册上。”
“如果在呢?”
陆湛眨巴着眼睛问,眸底是一片单纯的浅浅的悲伤。
他不是没见过生死的小少爷,所以他知道在花名册上,意味着什么。
苏梨亲了下他的额头:“如果在上面,你可以把自己之前攒的钱拿出来,给他们的亲人,让那些人以后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好吗?”
“好!”陆湛重重的点头,略加思索了一下又道:“宫里的小姐姐们都很喜欢我,我可以把他们给我的东西都收起来,卖了换钱再拿去给那些人用!”
“嗯。”
苏梨点头,岳烟看得心疼,陆湛这孩子实在太成熟稳重了,这样其实很不好。
“阿梨以后确定是在京中定居了么?”
岳烟转移话题,打破沉闷的气氛。
“嗯,我打算过些时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段,开个成衣铺或者药材铺。”
开成衣铺是因为苏梨自己的女红不错,虽然现在手生了,好歹也算是个行家,能辨得出优劣。
开药材铺她也对药材有些了解,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找岳烟帮忙。
这两样苏梨都挺有把握的,虽然前期运作可能会有些困难,但后期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尤其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京中这些深闺妇人打好关系以后,销量是绝对不愁的。
“想法挺好的,你的钱够吗?不够的话……”
“够了。”苏梨自信的说,冲岳烟眨了眨眼:“等将军回来,论功行赏以后就有钱了。”
岳烟:“……”
小梨子,看你这样子,你难道想在这个时候跟陛下狮子大开口?
岳烟有些担心:“现在宫里都减少了月例开销,你这个时候问陛下要钱的话,陛下应该不会给吧。”
“会给的。”
苏梨笃定,然而岳烟后面再怎么逼问苏梨都不肯多说了。
这厢苏梨和岳烟相谈甚欢,御书房里的气氛却十分沉闷。
楚凌昭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酒坛子,上面只用油纸随意蒙了一层,包装简陋至极。
“这就是忽可多的骨灰?”
楚凌昭问,眉头拧成麻绳,表情一言难尽。
“是,当时漓州出了点事端,刚好就一起焚了,最后扫了半坛子回来。”楚凌熙拱手回答。
楚凌昭的眉头抽了抽,不仅把人尸骨烧了,还和乱七八糟的人一起烧的,这骨灰里岂不是还混杂有别人的骨灰?这是成心要气死忽鞑吗?
楚凌昭的太阳穴跳了跳,抬手揉了揉:“离京之前朕不是说过让你拦着陆戟和扈赫他们,留忽可多一命吗?”
认真算起来,若是陆戟和扈赫联手,楚怀安根本敌不过他们,况且那种情况下,大家都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能在他们手下保住忽可多的命?
楚怀安心思转了转,没说实情,唇角一勾满不在乎道:“是他先拒不投降,还掳走阿梨触了送的逆鳞,我不杀他只怕还会叫他生出许多事端来。”
“是你杀的忽可多?”
楚凌昭挑眉,眼底带了两分审视。
楚怀安被那审视刺了一下,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我,传回来的折子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朕有口谕在先,谨之却还亲手杀了他,可知这是抗旨不遵?”
楚凌昭的语气凌厉起来,御书房的温度陡然下降,叫人不寒而栗,楚凌熙立刻跪了下去:“皇兄,臣弟虽然没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况,但谨之当日受了重伤,险些伤到心肺,想来当时的战况一定十分惊险,谨之杀了那位胡人大将,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懂什么!”
楚凌昭怒得呵斥了一句,抬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忽可多是忽鞑的亲儿子,是要继承王位的人,在胡人一族中极具声望,如今他死了,忽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胡人一族也必定会拼死为他报仇,此战已让远昭元气大伤,再打下去,你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楚凌熙张了张嘴,想再替楚怀安辩驳两句,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用这一个人的命,换多数人活下去,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划算。
但很多事却不能用划不划算去衡量。
“若是胡人还敢再犯,臣可以请命带兵迎敌,臣犯下的错,由臣担着。”楚怀安平静的说,楚凌昭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一本奏折砸到楚怀安身上:“你他妈觉得自己这样很有担当是不是?”
楚凌昭难得爆了句粗口,这会儿御书房里也没有别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什么好绷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