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渐渐放了,每年只跟几个固定客户打交道。”
林立明嗯了一声,“回江城了还习惯?”
“习惯。”
“工作怎么样?”
“进入正轨了,今年在做一个新项目,”陈麓川顿了顿,“林阅负责的。”
林立明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感慨,“这丫头一般不跟我们说工作的事儿,我也只知道她老是加班,听你意思,她还能当项目负责人?”
陈麓川笑说:“是的,一个项目能不能做起来,全看主策划的统筹,林阅就是主策划。”
林立明一听,心里自然高兴,“她那时候要去做游戏,我还反对过。不过丫头自己有主意,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陈麓川笑了笑,“林阅很独立。”
林立明叹声气,“可不是。我总觉得她性子有点儿独,闷葫芦一个,什么都不跟家里说。这几年,她妈为了她的事没少怄气。不过我倒觉得,谨慎点也好。催来催去没用,最后还要看林阅自己的想法。”末了,看了陈麓川一眼。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陈麓川悬着的心便放了一半。
客厅里准翁婿闲话家常,倒是融洽,然而厨房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何珊老大不高兴,将锅碗瓢盆弄得叮当作响。林阅这会儿断不敢捋虎须,一切都顺着她来。
“这都几天了,他想到要过来打声招呼?就这轻慢的态度,你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林阅只得解释,“妈,是我不让他来的。”
何珊瞪她,“哦,你就使劲倒贴吧。你不让他来,你以为他多想来呢?私底下不晓得多乐呵,摊上你这么一个大傻帽。”
林阅心想,何珊要是多骂她两句就能消气,就随她骂吧,反正自小到大,也没少被骂过。“我不是看您不太想见他吗?要是领回来,您又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你少给我来这套。这时候想起来体谅我了?你要真替我着想,最开始别跟他掺和!”
林阅低头冲洗着菜叶,“妈,凭良心说,他人真的挺好的。”
林阅轻哼一声。
“你看,他家里条件不差,比我还好一些,但不至于高不可攀,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跟我一个公司,平时有共同语言。就他个人,情况摆在那儿,您也看得见。您闺女没多大本事,这样的,就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你怎么没本事了?你条件也不差,长得有鼻子有眼,工资也不低。”
林阅笑了笑,“您是觉得我不差,可你看看三婶给我介绍的人,都是什么条件?说明在别人眼里,我也就只配得上二婚离异,谢顶大肚或者农村凤凰男这样的。”
这话说得何珊有点心酸,一时便没吱声。
“我跟陈麓川相处这段时间,从来没红过脸。他脾气也好,凡事愿意迁就我。去年我不是相了一个吗,听说我是互联网公司的,马上就问我能不能辞职,怕以后忙起来顾不上家里。陈麓川在国外留过学,思想比别的男人开放,起码绝对不会嫌弃我专注事业。”
“可你真要结婚了,还能一门心思忙事业?”
“那以后都好商量啊,”林阅笑说,“在陈麓川这儿,我做什么选择他肯定都会支持。”
“你这么有信心?”
林阅静了静,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厨房里只有秋葵在油锅里翻滚滋滋滋滋的声响。
何珊这人好面子,即便不待见陈麓川,这顿晚饭却准备得一点儿也不含糊。三个大菜四个小菜,还有一道老鸭汤,炖在灶上多时了。
何珊将炒好的秋葵鸡蛋起锅,“他说没说什么时候领你回去认门?”
林阅愣了愣,“你们这边要没问题,当然就……”
“哦,”何珊打断她,“要是我不乐意,他就不打算说了?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总要一码一码来啊。”
何珊沉了脸,回头仔细盯着林阅。
林阅心里发毛,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林阅,你乐意跟这个人,我不说什么;可你要拿这个唯唯诺诺的态度跟他,没门。”
林阅笑容一滞,低下头去,“……我没有啊。”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从进厨房,你句句话都向着他,是怕我不同意,还是怕我给他难堪,让他不高兴?”
林阅不吭声。
“你别把婚嫁这事儿想得太简单,就你这态度,今后还不由得冯蓉捏扁搓圆?结婚不像谈恋爱,哄着让着是情趣。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说白了两人得势均力敌,互相忍让,没有谁一味低三下四的道理。你说跟他从来没红过脸,是他迁就你,还是你在迁就他?我看是你压根儿不敢跟他吵吧。”何珊利索地涮了锅,架到灶上,又往里倒了点儿油,烧热以后,将裹了面粉的小鱼一一搁进去。
林阅盯着那在油锅里煎炒的鱼,心里似是压了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陈麓川条件是不差,可你要这幅态度,我看还是算了,找个你觉得能配得起的,不然以后即便结婚了,也是长久不了。”
何珊在三三零化工厂当了一辈子会计,不但账算得一清二楚,对人心也是了如指掌。林阅第一次对何珊生出敬畏之意,几句话一针见血,全都说中了她的心思。
末了,何珊说:“有些话,骗骗别人就行,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快到七点,七八道菜一一端上桌。林阅招呼林立明和陈麓川吃饭,自己去厨房端出鸭汤。
汤刚从砂锅里舀出来,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