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六弯着背脊跪在那里,听到此话面上半分表情也无,嬴纵兴味的打量着躺下二人的神色,点点头,“很好,既然沈姑娘如此通情达理,那本王也不必客气……来人,将这沐六拉出去,斩了——”
“且慢!”
沈苏姀背脊上正溢出一层冷汗,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喝却让她骤然回了神,转头一看,三皇子一身蟠龙王服正大步而来,在嬴珞身后,谢无咎正满脸惬意的朝里头走来,看到沈苏姀的时候挤眉弄眼的向她示意他为她请来了救兵。
“给三皇子请安。”
沈苏姀行的一礼,嬴珞挥挥手叫她起身,扫了地上跪着的沐六一眼看向首位上一身逼人之势的嬴纵,“七弟这是在做什么?”
嬴纵眸光扫过谢无咎和嬴珞,眼底幽芒簇闪,不可置否道,“昨夜之事三哥应当知晓,这沈姑娘的侍卫沐六潜入栖霞宫欲行不轨,半路逃脱而后被本王的侍卫抓住,现在本王正欲斩了他以儆效尤。”
嬴珞闻言点点头,“一个奴隶而已,斩了就斩了吧。”
嬴珞如此一言顿时让谢无咎唇角一抽,沈苏姀亦是意外的看向嬴珞,嬴珞温笑着看她一眼复又看向诸位的嬴纵道,“既然是个死囚,相比七弟对此人也无顾念之情,既然如此不知七弟可否买个人情给我,我身边正好差个侍卫,听闻这人武功不弱,我正好可以一用。”
这还差不多……谢无咎心头微松,干脆站在了沈苏姀的身边。
诸位上的嬴纵没想到嬴珞最终会向他开口索要这个人,眼底一时闪出几分兴味,随后她便将眸光落在了沈苏姀的面上,沈苏姀亦有两分意外,可既然嬴珞愿意施以援助之手,她这心头到底送了两分,见嬴纵看着她,她不由眸光微冷看了回去。
她素来在人前装的十分乖巧,却唯有对着他的时候才避人耳目的露出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嬴纵忽然一笑,看着沈苏姀眸光蒙蒙道,“也好,那便将这人送与三哥罢。”
嬴珞没想到嬴纵这样快就应下,沈苏姀也有些意外,再看时嬴纵已经转开目光看向了别处,沈苏姀心头缓缓地一松,这边厢嬴珞已经看向沐萧,“沐六,从今日起,你跟在本殿身边。”
沐六从死到生也未见的有如何松快的表情,只是转过身来向嬴珞磕了个头,“多谢三殿下,沐六势必效忠于三殿下。”
“很好。”
嬴珞看了看他,复又看向百无聊赖的嬴纵,“今日多谢七弟,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嬴纵抬头勾唇,“不送——”
嬴珞既然带着沐萧走,沈苏姀自然没有理由留下来,当下便转身跟在嬴珞身后走了出去,谢无咎笑嘻嘻的看一眼嬴纵,也转身喊着“苏苏”“苏苏”的跟了上去,嬴纵略有些索然无味的靠在了椅背之上,本来有场好戏可看,却偏偏被人搅了局……
走出司礼监之时谢无咎狠狠地扫了站在一旁的容冽一眼,容冽可以挡住他,却不能挡住同是皇子的嬴珞,沈苏姀走出门便感激的看了嬴珞一眼,十分郑重的朝他一福,“实在是多谢三殿下能救下沐六一命,他虽然到我身边不久,却实在是是个好护卫。”
沐六一言不发跟在三殿下身后,表情上并不显山露水。
嬴珞扫了沐六一眼对沈苏姀道,“既然已经将他救了出来,不如便将他还给你。”
沈苏姀仿佛又想到了嬴纵的可恶将眉头微蹙,沉吟一瞬才摇头,“只怕若是将他还给我七王爷又要不依不饶了,三殿下既然救了他,他便是三殿下之人,三殿下素来宅心仁厚,相信也不会亏待与他,本来我身边也无需像沐六这般的高手。”
嬴珞微微沉吟一瞬,想到嬴纵他也不能确定若是把人归还给沈苏姀之后沐六还有没有活路,“既然如此,那便让沐六跟着我把,你那里……”
“殿下放心,我不缺侍候的人,沐六在我身边素来便没有用武之地。”
沈苏姀如此一说嬴珞便也没了顾虑,当真将沐六留在了身边,他一个皇子,不管沐六如何安排都是有出路的,谢无咎看着这件事情完美解决不由得一笑,看着沈苏姀道,“苏苏,怎么样,还是我机灵些,去找来三皇子帮你,不然今天沐六就惨了!”
如果三皇子不来沈苏姀真的有可能破功,她不由得一笑,“多谢。”
谢无咎顿时眸光大亮,“不用谢不用谢,为苏苏做点事情是我心甘情愿!”
语毕他又扫了一眼三皇子嬴珞,笑一笑道,“相比三皇子也是有事在身,既然如此的话苏苏不如现在就教我骑马如何?”
那让沈苏姀教谢无咎骑马的圣旨嬴珞是知道的,而沈苏姀看着嬴珞穿着一身王服便也知道他今日里定然是有事在身的,想到那焉耆公主选夫一事,沈苏姀怀疑多半是要为此事安排,再看嬴纵其人,文武双全不说,朝中贤德之名更是远胜于其他几位皇子,若那位焉耆公主有几分野心,若那位焉耆公主不是打算打道回府不嫁在焉耆,那么选择眼前这人自然是最好的,而三殿下嬴珞虽然广有名声,可是申屠家的势力没有从前强,他若是得了焉耆王族的支持,必定是如虎添翼,这么一想便是郎有情妾有意……
“也好,实在是多谢三殿下,殿下请去忙吧。”
沈苏姀应了谢无咎之请他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嬴珞一笑领着沐六而走。
沐六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沈苏姀眸光微深的看看他,转身欲谢无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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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适才之事,沈苏姀在对待教谢无咎骑马的问题上态度要端正许多,二人一起至兰台殿之后的一处小型马场,又让司马监的宫人找来了两匹还算温顺的马儿,便开始了这惊心动魄的学骑马之旅——
沈苏姀不明白谢无咎这样大的人竟然不会骑马,焉耆民风比之大秦更为粗豪,而他这“娇弱”的人她真是第一次见,坐上马背便开始大呼小叫叫苦连天,一会儿嫌马鞍太硬,一会儿嫌缰绳抬粗糙会割手,一会儿便觉得底下的马儿长得不好不符合他的气质,待换了七匹马之后,沈苏姀终于有点耐不住了!
谢无咎爬上匹枣红马的马背,沈苏姀骑着一匹黑马在他身后,“坐稳了,缰绳拉紧了!”
谢无咎听着沈苏姀的话,坐直了身子,拉紧了缰绳,稍微感受了一下,正觉得这匹马似乎也不符合他风流倜傥的气质之后,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劲风,谢无咎一愣,下一刻一声炸响便落在他身后的马股上,只觉得坐下马儿一个震颤,立时扬蹄子跑了起来。
“啊,苏苏,你怎么能这样——”
“啊啊!我会摔下去的——”
沈苏姀与他并驰一处,眼看着谢无咎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好似随时能被摔下去眼底没有分毫的松动,手中长鞭扬起,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下一刻那马儿愈发的加快了马速!
“不想摔下去就坐好,收缰——”
沈苏姀语声沉稳有力的指挥,谢无咎也想按照她说的做,可缰绳一拉用力太猛,立时让马儿吃疼的跑起来,且转了方向,从那马车门口一跃上了宫道,沈苏姀眉眼一深,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谢无咎能蠢成这个样子,马鞭一挥追了出去!
幸而此番的马儿并非上次的烈马,不过跑了一阵沈苏姀便追了上,谢无咎渐渐地似乎掌握了两分控马的水平,眼看着马儿没有跑的那么快了他立时满面得意的回过头来朝沈苏姀炫耀,“苏苏苏苏,我会了!看,马儿被我……”
沈苏姀看着他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立时蹙起了眉头,眼看着马儿减速了是不错,可就在他转过身刚说出两个字之时从宫道的岔路当中忽然走出道人影来,沈苏姀面色一变!
“小心!看前面——”
沈苏姀一声疾喝,可无论如何也晚了,眼看着他那马儿直冲着那人撞过去,沈苏姀立时扬鞭朝那跑了过去,谢无咎听见她的惊呼便回过头来,可是真的晚了,马儿毫无顾忌的撞上一个手中抱着许多东西的人,那人眼疾手快的侧身一避,却仍是被带着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宫道一旁!
谢无咎自己吓得也是一声惊呼,手握缰绳狠狠一勒,立时让那马儿停了下来,他诧异于自己学会了勒马,身后却有马蹄声疾奔而来,他立时转过身去,果然,沈苏姀一脸沉色的望着他,谢无咎下意识的便想辩驳,指着那到底之人道,“都是这个人走路不长——”
那“眼睛”二字还未说出谢无咎便看到了刚才被他撞掉的东西,竟然是洋洋洒洒的一大堆纸钱和符文,看样子这人正准备去祭拜谁,却被他一股脑儿全都撞散在地,因为敬重死人谢无咎乖乖的住了嘴,那被他撞倒的人正爬起来去撒了一地的纸钱,谢无咎有些不好意思,一抬头便见沈苏姀正面色微沉的看着地上那人。
谢无咎挑了挑眉,这才认真的去看那人。
一身鸦青色半新不旧的长袍,用料上乘却不是那么张扬华丽,周身上下并无饰品,唯有那衣袖之上带着一截白袖,谢无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正在孝中,垂眸一瞬,那人五官清秀灵慧,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淡漠,他将他装的如此之惨人家面上也未见怒色,谢无咎愈发有些不自在,正在犹豫要不要下马帮忙,却见沈苏姀已经当先跳下了马去帮他捡散落在地的纸钱——
沈苏姀蹲在地上刚讲纸钱捡起地上的人便抬头看了过来,见竟然是她他眉头微蹙,一时有些意外,前几天是她撞了他,今日还是……他心中如此一想,却不再多说,仍是埋头将地上的纸钱一张张捡起,落地的符文上面写着十分好看且钢筋有力的行书,与他这般温润淡漠之人实在是不相符合,沈苏姀捡在手中,忽然朝仍在马背上的谢无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