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闻言抿了抿唇,这才笑着道,“眼下换上了辛夷,早已不似往常那般冷清了。”
嬴纵便低笑开,“花已至,眼下就只差人了!”
话音落下也不耽误,拉着她朝偏厅走去,厅中膳食皆以备好,竟然不是往常那般的简单模样,沈苏姀眉头一挑,显见的是不曾想到,嬴纵便道,“从前是我一人,往后再不是了,这府中自然不能若往常那般简单粗陋,府中仆从也少,稍后亦会再添,待到大婚那日,必定不会叫你失望,你的嫁衣可都准备好了?”
沈苏姀看着桌案之上丰盛的早餐愣了愣神,待被他拉着坐下才回过神来,道,“还差一点点收尾的功夫,你无需担心,我自然不会穿着尚未完工的嫁衣来嫁你。”
嬴纵唇角一弯,一边为她布菜一边道,“你穿什么都好看,且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话略有几分意味深长,沈苏姀面上一红瞪了他一眼,嬴纵淡笑不语,两人便用起早膳来,待用完早膳时间还很早,沈苏姀正在想要不要回沈府一趟之时容冽却面色万分焦急的走了进来,朝两人一拜便急声道,“主子,侯爷,三公主昨夜在景阳宫自缢而亡,今晨被宫人发现之人已经没了生息,太医院未曾救的活,宫里已经以感染风寒之因发丧,皇上知道此事哀伤过度,罢了早朝卧病在榻了。”
嬴华景自缢而亡?!
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显然谁都不曾想到这个结果,沈苏姀看嬴纵一瞬,当机立断道,“先进宫去看看,皇上若是卧病在榻,你自然要守在宫中。”
嬴纵点了点头,容冽当即转身出门去准备王辇!
二人疾步至王府门前,上了王辇便朝宫中疾驰而去,待到了天圣门前,果然便觉整个帝宫气氛凝重,入了城门从内仪门而进,一路朝着景阳宫而去,还未至之时便能远远瞧见那宫门之上的灵幡缟素,待两人下了王辇,嬴华庭已得了消息从宫中走了出来,双眸微红道,“本来就是被禁足的,宫人们一直守在外头,眼见得天色都大亮了里头还没动静才进去看看,结果就发现……那时候人都已经僵了,根本没法子救。”
嬴华庭虽然和嬴华景并非同父同母,可到底是姐妹这么多年,她又是个性情中人,此刻自然感伤,沈苏姀一把握住她的手,嬴华庭便又道,“昨日之事父皇已经足够大度,该处置的人也都处置了,谁也没想到她回了宫之后会这样想不开,哥哥早前已经来过,只是傅凝眼下还不是很好,父皇已经下旨让哥哥带着傅凝回府将养确保孩子无碍,行丧的这三日还不准哥哥入宫,哎,华景她怎么偏偏就……”
嬴华庭又叹又悲,沈苏姀将她往一旁拉了几步,安抚的道,“或许三公主经了昨夜之事已了断了生念,公主你也莫要多想了,只将三公主的丧事办好才好,且不知此番丧仪是谁来安排呢,是不是瑾妃娘娘?”
嬴华庭摇摇头,听到瑾妃二字之时也没心情做怒了,只淡声道,“父皇早些时候知道这消息当时就被气的急火攻心了,又怒又悲之下自然也是卧床了,瑾妃要照看父皇,皇祖母那边还得瞒个严实,这盯着丧仪的事自然是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做了。”
沈苏姀拍了拍嬴华庭的手,转头看了嬴纵一眼,既然连嬴珞都被遣回了府中,那情况倒是没有她想象的糟糕,两人四目相对一瞬便已明白彼此的想法,嬴纵便入了景阳宫去祭拜这个妹妹,嬴华庭便拉了沈苏姀的手道,“今早出事之时宫人不敢张扬,是第一个去找的我,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华景的尸首,不知怎地,华景脖颈上竟有一道瘀伤。”
嬴华庭语声刻意压低,一双眸子里头冷光闪烁,摆明了是在怀疑嬴华景的死有问题,沈苏姀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当即便想到了苏瑾,嬴华庭见她双眸微眯的样子又道,“我不懂这些验尸的手段,随后宫人便将消息报到了父皇那处,父皇心底明白华景为了什么而死,不愿将事情闹大便发了丧,随后司礼监和钦天监的人过来收尸入殓,眼下人已入了棺,按道理来说应该让华景平平静静的走,可是我心底总是觉得不对!华景乃是千金之躯,好好地,脖颈之上又怎么会有瘀伤,那伤痕,倒像是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嬴华景可不是为了一般的事情而死,本就不能声张,眼下嬴华庭又发现了这样的疑点,放眼宫廷又哪里有人可说,也只有向沈苏姀征询意见罢了,沈苏姀怔神片刻狠狠的闭了闭眸子,再睁眼之时便斟酌着道,“公主若是能确定那伤痕有疑,那还是禀明皇上一声开棺验尸,若是不确定,便让公主安安静静的走——”
微微一顿,沈苏姀忽而蹙眉道,“昨夜公主曾跳湖,那伤痕会不会是昨夜留下的呢?”
沈苏姀不说还好,一说嬴华庭心底更不敢确定,嬴华景昨夜跳湖不假,后来被几个宫人合力就上了岸,或许是刮得蹭的或许是哪个宫人救她的时候留下的都有可能,嬴华庭定了定神忽的苦笑摇头,“看样子,是我多疑了,华景性子虽然骄纵,却没有和谁结下仇怨,这宫里又有谁有这个胆子动她呢,她平日里看着乖巧,可心性儿却十分的坚韧傲然,昨夜的事被大家撞见,那些宫人就算了,这些哥哥姐姐们却是会一辈子拿有色目光看她的,她从小失了母妃无依无靠,昨夜独自被禁足必定是觉得失了颜面生无可恋了。”
见嬴华庭被自己诱导着说服,沈苏姀忽觉指尖一颤,表情略有些僵硬的点头道,“公主说的亦有理,既然如此,不如苏姀今日暂且留在宫中为公主打下手?”
嬴华庭一叹,“关键时候还是你能出力,那好,你就留下吧。”
沈苏姀点点头,嬴华庭便带着她入了景阳宫,甫一走进去便是满眼的雪白缟素,正殿早已被清空,眼下布置成了灵堂,黑漆鎏银的棺椁静静地摆在屋子正中,四周点着烟气袅袅的蜡烛,二十多个宫人身着麻衣跪在棺椁之前,呜呜咽咽的哭着丧,沈苏姀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嬴华庭走在前,沈苏姀走在后,正怔神之间却有一个工人拿着两根燃着的巨大白烛从沈苏姀身前穿过,沈苏姀并未注意,竟那般直直撞了上去,眼看着烛火就要伤人,电光火石之间胳膊被人猛地一把拽住,沈苏姀面上一惊回过神来,抬眸便对上嬴纵含怒的眸,“怎地连路也不看,你适才在想什么?”
前头的嬴华庭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沈苏姀没出岔子才松口气,沈苏姀也知自己适才走神了,眼下正了正面色道,“没什么,一时大意了,我要留下帮公主规制丧仪,你去天寰宫请安之后便先回府?今夜我当回沈府了,你也无需等我。”
嬴纵闻言一叹,“你既留下,我便在此等着便是。”
沈苏姀闻言眉头一簇欲言又止,恰在此时一个身着紫衣的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进了景阳宫来,直直跑到嬴华庭身前道,“二公主,不好了,不知道是谁在太后娘娘耳边嚼了舌根子,太后娘娘眼下已经知道了三公主的事,这会儿正坐了玉辇往这边来呢!”
嬴华庭闻言眸色一变,面上瞬时染上怒意,当即便朝外头走去,“混账!早就吩咐了不可将此事闹到皇祖母那里去,不知是哪个不长耳朵的如此大胆,皇祖母眼下正是病重,若是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知多危险,来人,去半路将皇祖母的玉辇拦住!”
“住”字刚落定,紫章华盖已经出现在了宫门口,陆氏被一脸苦色的路嬷嬷搀扶着走进了景阳宫的大门,狠狠的瞪了嬴华庭一眼道,“敢拦哀家?哀家看看你们谁敢!”
嬴华庭惊呼一声“皇祖母”便去扶陆氏,谁料陆氏却是抬手便将她的手扬了开,目光一凝,越过整个中庭死死的钉在了摆在正殿的灵柩之上,面色一白,陆氏哀呼一声“华景”便颤颤巍巍的朝前走去,然而尚未走到三步,忽然双膝一软便往下跌去,一旁的嬴华庭见状赶忙扑将上来,刚把陆氏一把抱住,却听见嗤的一声细响,下一瞬,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便从陆氏唇角溢出,在路嬷嬷的和嬴华庭的惊呼声中,景阳宫顿时乱作一团!
沈苏姀被嬴纵拉着急急奔向那倒地不起的陆氏,心底已经能肯定这必定是苏瑾的手笔,可若说苏瑾是这宫乱的凶手,那她沈苏姀,当真是最好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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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连环之局,暂别君临!
景阳宫中哀声缟素,寿康宫中亦没有好过多少,沈苏姀三人满面焦急的等在外殿,嬴华庭已看着路嬷嬷怒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早已经吩咐下去不可让皇祖母知道华景的事,怎地却还是被皇祖母知道了?嬷嬷一直在皇祖母面前侍候,你且给我个解释!”
路嬷嬷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小人知道公主的吩咐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小人本来是一直守在太后身边的,可为太后煎药这样的事却一直是小人亲自盯着的,早间便是小人去药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之时太后就已经知道了三公主的事,小人问遍了这殿中守着的人,谁也不承认是自己说漏了嘴,都是小人有罪,请公主责罚!”
嬴华庭闻言便冷冷抬眸扫了周围一圈,冷笑道,“她们倒是敢承认,今日倘若皇祖母有个什么大碍她们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嬷嬷起来吧,此事和你无关。”
路嬷嬷眼眶一红,到底是先站了起来,几人往内室入口看了一眼,路嬷嬷当先入了内室,里头的太医正在诊治,沈苏姀几人不好打扰,便在外头等着,沈苏姀看了一眼嬴华庭面上的沉痛心底亦是一片凉,再转头看看嬴纵,他独自一人站在窗棂之前,周身都笼着一抹肃杀冷清之意,陆氏自小到大乃是待他最好最为亲厚之人,他心底怎能不担心。
沈苏姀心底正一片纠结,猛然间一道脚步声响起,一个满头大汗的朱衣太医从内走出,至沈苏姀三人之前一拱手,眉头紧皱的道,“王爷,公主,侯爷,太后此番委实凶险异常,下官们……下官们一时已是寻不出个有效的法子了!”
嬴纵豁然皱眉转身,沈苏姀心头咯噔一下,嬴华庭这边厢已经急急上前,“皇祖母眼下如何了?莫非……莫非已经是救不得了?!”
那太医被嬴华庭怒喝的心头一颤,赶忙附身跪地,语声发颤的道,“不是不是,都怪下官不曾说清楚,并非是救不得了,下官等人已经合力稳住了太后娘娘的病况,只是太后娘娘的身子早前本就已经受了重创,此番悲怒之下更是伤了心脉,再加上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如今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却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下官等人委实……”
嬴华庭双眸一凝,“什么油尽灯枯?!皇祖母早前虽然意识不清可身子却还算尚好,早前不正是你们太医院在为皇祖母调理?!怎么到此刻才对本宫说皇祖母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太医院……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嬴华庭一串儿怒喝落定,那太医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倘若硬要将太后病情的恶化放在他们太医院的头上也并非是不可,若当真是那般,太医院便是有百人也不够降罪的,太医面色一变,已经浑身哆嗦的求饶,“公主饶命,并非是下官们调理不当,委实是今日太后娘娘吐血伤及了心脉,太后娘娘的身子即便已经被调理的有了起色,却又哪里承受的了这等变故,自然也就成了眼下这模样,不过是以续命之药吊着……”
嬴华庭深吸两口气压下怒意,“你说的吊着是指?”
那太医浑身一抖,趴下身子语声低低道,“若是寻不出个解决的法子,只怕……只怕太后娘娘的身子至多……至多只有两月不到。”
“混账!”
嬴华庭眸色一寒,低喝出这二字却一时说不出其他,连皇家的太医都没有法子,可想而知了……而她更明白这些太医不能救便是不能救,即便是拿刀架在他们的脖颈之上也是救不了人的,巨大的绝望落在嬴华庭心间,想到嬴华景才丢了性命,再想到陆氏有可能也要撒手人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袭了嬴华庭,正满心惶然,却是嬴纵上前了一步,“太医在宫中为官多年,当真想不出个救命的法子?”
那太医闻言台阶看了嬴纵一眼,对上嬴纵深不可测的目光之时眉头一皱极快的低下了头去,颤颤巍巍的想了许久才道,“凭下官所想,当世之间也并非没有能救太后性命的东西。”
这一言既出便是有了希望,三人双眸都是微微一亮,只等着那太医说个明白,那太医蹙眉使劲的想着,口中略有几分艰涩的道,“下官曾在一本古书之上看到过一种秘药,最能对付太后娘娘这等油尽灯枯之状,补人精元续人寿数有起死回生之效,若能寻到此药,太后娘娘至少能曾阳寿五年,若是期间调理有方,更长的时间都有可能,下官依稀记得那药名为……名为……名为乾……乾元……”
“乾元玉魂丹!”
那太医说的艰难至极,早就已让沈苏姀三人心底焦急万分,眼看着太医似乎就记不起那药名为何了,一道清脆铮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外殿众人齐齐朝殿门口望过去,赫然便看到一身红衣妖娆明艳的苏瑾正朝殿中走来,她面色寻常,看到沈苏姀几人都看着她之时才淡淡挑眉,而后又看向那太医,“你要说的是否就是乾元玉魂丹?!”
那太医早在苏瑾一言之后双眸大亮,此刻听到苏瑾一问当即急切的点头,“瑾妃娘娘英明,的确是叫乾元玉魂丹不假,只是下官适才已经说过,此药乃是一种秘药,在世间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出现过,即便知道了这药名也是难寻至极,因而早前下官并未主动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