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傅凝正道,“煜王还未走,王爷若是走的早了是不是有些不好?”
嬴珞闻言摇摇头,“秦王眼下已经喝醉了,他亦不会在意这些。”
傅凝想了想还是道,“可是今日文武百官都在,王爷早前受那恶名拖累,今夜正是王爷和百官重修旧好的时候,王爷早早回去,恐怕更会引发诸多猜测。”
嬴珞握住傅凝的手摇头一笑,“你身子要紧,这里太吵人太杂,你也出来许久了,我只怕你受不住,便是为了孩子,咱们也当早些回去。”
傅凝闻言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嬴珞却已经拉着她起身,傅凝一颗心紧跳不停,面色不由得有些煞白,嬴珞派了个人去和宁天流说了一声便领着她朝府门的方向去,一边的嬴策见他走了面上便露出深长的笑意来,一转头却是又问起了桑榆的下落。
傅凝由着嬴珞扶着往府门处走,一双眸子簇闪,似乎在等待什么似得,然而走了一路也没有任何状况发生,傅凝眼底满是疑惑,却见秦王府之前有马车还有嬴珞的马匹,心中一跳,不由得问,“王爷今夜不回府吗?”
嬴珞闻言握了握她的手,“今夜你先自己回去,我有事要出城一趟,明日一早便回来。”
傅凝眉头微蹙,“眼下是冬日,王爷何必夜中还要出城去军中呢?王爷前些日子才染过一次风寒,今夜若是出城委实叫人不放心。”
傅凝握着嬴珞的手不放,嬴珞眼底微光一闪,忽的抚了抚傅凝的头发,口中淡淡道,“凝儿,你从来善解人意,今日倒是……”
傅凝闻言面色微变,眸光滑过自己的腹部,到底是一叹,“好,王爷去就去吧,只是万万当心些,臣妾在府中等着王爷。”
嬴珞点点头一笑抚着她上马车,见马车滚滚而走,自己也翻身上了马,然而马鞭尚未扬起,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马车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嬴珞心头一动,赶忙御马追到了马车之前,翻身下马,掀开帘络便见傅凝满头大汗的靠在车壁之上,一只手捂着腹部,面色煞白似乎随时都会疼晕过去,一旁的侍婢见他回来当即有了主心骨,连忙道,“王爷,娘娘似乎动了胎气!”
嬴珞眼底一痛,当即上马车将傅凝揽在了怀中,“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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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和香词赶到天圣门之前的时候沐萧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沈苏姀准时出现他眼底的担忧当即消散,迎上前来几步道,“主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说着已为沈苏姀递上一把剑来,正是长生剑,沈苏姀接过剑,随口问道,“沈府如何了?”
沐萧忙道,“有慕公子在一切都如常,眼下的喜宴恐怕正要结束!”
沈苏姀点点头,“你大哥呢?”
“大哥已经出城等着。”
沈苏姀放下心来,看了看前面一片灯火通明的天圣门道,“都准备好了?”
香词和沐萧面上都系了黑巾,闻言点点头,沈苏姀也拿出一面黑巾系上,内息一提便跃上了从城墙之外攀了上去,此刻正值天圣门城楼之上的禁军交班时间,沈苏姀三人正是瞅准了这个空隙从天圣门而入,三道身影恍若魅影掠过,只微微惊起了一阵微风,黑底红字的“秦”字旗迎风而展,远处的禁军不过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去。
夜色漆黑,掩护着沈苏姀三人一路朝天寰宫而去,刚到天寰宫之外便发现了重重围着的禁卫军,沈苏姀眸光一凝,给香词一个手势,香词点点头,身形一跃便没入了黑暗之中,沈苏姀和沐萧匍匐在一处飞檐之上,没过多久便见天寰宫东侧的一处殿阁骤然亮起了一阵明火,那火势借风而起很快的扩大,不多时便惊动了禁卫军,或许半月之前那场宫中的大火还让众人心有余悸,一听说“走水”二字几乎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眼看着内外的布防已乱,沈苏姀身形一跃便落在了天寰宫主殿的殿顶之上……
掀开一片琉璃瓦往下看去,只瞧见了满屋子身着太医院官服的人,十多个人黑压压的跪在一起,显见的都是为昭武帝治病的太医,沈苏姀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往前走了十多步,在挑开一片瓦砾之时,果不其然底下已经是天寰宫的寝殿!
昭武帝身着明黄色的中衣躺在宽大的龙榻之上,全福手执拂尘站在一旁,一个身着黑衣的白发老者正坐在龙榻边上,那老者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之中不知燃着什么东西正溢出着黑色的青烟,老者一只手在那青烟一侧缓缓地扇动,那些烟气便好似有灵性一般的往昭武帝面上扑去,触肤即消失,似乎全都钻入了昭武帝的身体一般!
看着这幅诡异的场面沈苏姀双眸微眯,只瞧见一片静默之中忽然有极快的脚步声在外响起,三人被那脚步声一惊,便看到那香炉之内的黑色烟气极快的消散,而后,再也没有冒出来一点,昭武帝眉头狠狠一皱,那老者亦是跟着轻咳了两声,全福面色一白赶忙道,“皇上赎罪皇上赎罪,不知外头又出了什么事,奴才这就出去看看!”
全福说完便走了出去,昭武帝呼出口气看向眼前的老者,“先生,朕如何了?”
那老者轻咳了几声面上覆着一层疲惫之色,闻言便道,“皇上体内的金蚕蛊已有半数消亡,剩下的不出七日便可全解,今日老夫功力已尽,只能等明日再为皇上医治了。”
昭武帝点点头,“多谢先生了。”
话音落下全福已经面色煞白的走了进来,刚要说话昭武帝已经吩咐道,“你亲自送先生回去歇着,今日就到这里吧,有事回来再说。”
全福连忙应一声,抬手,“先生,您这边请。”
白发老者将那小香炉宝贝似的收回,这才起身对着昭武帝象征性的弯了弯身,而后便随着全福走了出去,两人一走,偌大的内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昭武帝浅浅呼出一口气去缓缓闭上了眸子,此刻的他知道自己能活命心中已安,心中一松睡意便汹涌而至,然而意识刚刚模糊了两分一道冰冷的气息却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颈侧,心头一震豁然睁眼,触目便是一把寒芒四射的长剑,昭武帝唇一张,剑刃已入肉半分,血腥气陡然散发出来。
缓缓抬眼,昭武帝看清了来人的一双墨瞳。
只是一瞬,昭武帝眼底便生出了了然的神色,他面上生出惯常的和煦之意,眸光一转看清楚了来人白裙黑巾的装扮,眼底闪过两分莫名的深沉,而后一笑,口中语气悠悠的叹道,“这个时候,你应该穿着嫁衣待在秦王府中。”
性命攥与旁人之手却依旧能面不改色,沈苏姀不得不佩服昭武帝的修为,她眼底生出两分微光来,抬手拉下了面上的黑巾,一张脸,一张绝色倾城的脸,一张不该此时此刻出现在天寰宫的脸,昭武帝静静的看了沈苏姀一瞬,眸色更深沉了些。
沈苏姀唇角勾出残忍的笑意,剑刃微微一滑将昭武帝颈侧的血口拉的更长几分,这才语声冰冷的道,“待在秦王府做什么呢?坐等你将天狼军屠杀殆尽然后对我们赶尽杀绝?!”
话音落定,昭武帝眉头一皱,又看了沈苏姀一眼方才失笑,“苏阀之人当真蠢笨至极,入了天寰宫,你以为你还能毫发无损的出去吗?”
沈苏姀眯眸,眼底绽出两分狠光来,“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也能明白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真可惜,子母金蚕蛊要不了你的性命,我的长生剑却可以,至于我能不能毫发无损的出去,你恐怕没机会知道了。”
昭武帝双眸半眯起来,森森看定了沈苏姀,“你是苏阀的什么人!”
沈苏姀眉头一抬,“反正都要死了,何必知道的这样多,等你下了地狱见了该见的人,自然知道我是谁,苏阀满门忠烈,却丧与你手,你哪里配提起苏阀的名号……”
说着话,长生剑又滑了半分,昭武帝痛苦的皱了皱眉,看着沈苏姀的目光终于变得有几分危险起来,沈苏姀眉头一挑,“看来你有话要说!”
昭武帝闭了闭眸子,在睁开眼只是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已是一片平静,讽刺的一笑方才道,“苏阀在当年或许还算忠烈,可他们运势如虹,已能与龙脉并肩,放在任何一位帝王的手下苏阀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朕从不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若朕当年不下狠手,或许今日来杀朕的就不是你而是苏仪了,你既然是苏阀之人前来寻仇,你想如何便如何罢——”
沈苏姀本不打算和昭武帝多言,可听到他这话沈苏姀心底却闪过两分怪异之感来,双眸半眯,她语声沉沉的问,“苏阀运势如虹已能与龙脉并肩?!当真荒唐!”
昭武帝看了沈苏姀一眼,哪怕脖颈已经血流如注却仍是语声缓慢而威严,“当年钦天监术士曾卜测过苏阀命格,若非朕狠杀,如今大秦恐已信苏!朕不曾杀错!”
沈苏姀皱眉,瞬即明白了皇帝对苏阀动杀心的缘故,并不止是苏阀当年军功赫赫,不只是步天骑做为大秦精锐被苏阀独掌,竟然还有这天下易主之说!然而一位帝王竟然只凭着术士之言就将毫无过错的苏阀和步天骑尽数诛杀……
沈苏姀心中一寒,眼底的杀意已盛!
昭武帝似乎感受到了沈苏姀杀意,一双眸子却是更为平静,说起当年之事,一双眸子更无半点悔意,似乎十分艰坚信苏阀会判秦会造反一般,沈苏姀静静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底一片冰棱满布,只觉得荒诞无比,这就是她全心效忠过的帝王!
眼底杀意分明已经盛极,可脑海之中却忽然想到了那个对她说“阿姀,我来接你”的人,握着长生剑的手在发抖,一颗心在揪疼,分明只要再使出三分力气就可以隔断昭武帝的脖颈,可她却一瞬之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劲头,昭武帝看出了她的迟疑,眉目之间闪过两分深凝,他忽然蹙眉道,“朕可以和你讲条件,朕可以放了瑾妃——”
沈苏姀心底的迟疑被这话瞬间打破,冷笑一声,沈苏姀看着昭武帝满是皱纹的脸只觉的可笑万分,“嬴渊,你如此自以为是独断专行,难怪你会做下这样多的蠢事!”
昭武帝眉头一簇,沈苏姀已冷声道,“苏阀之事你自认无错,那嬴纵呢……”
提起嬴纵,昭武帝眉头皱的更紧,看着沈苏姀的眸色一冷,眼底分明的闪过厌恶,冷笑一声道,“你是说,朕没有早些杀了他是一件蠢事?呵,朕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