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纵便转过身来看向沈苏姀,“恐怕那幕后之人要掩饰的正是此处。”
沈苏姀凝眸,“那巫女的错认,难道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嬴纵看着沈苏姀,深沉的眸子里不知想着什么,沈苏姀却自顾自分析道,“那巫女绝对不是看我的身形才错认我的,北魏国师是男人,又至少年过四十,怎会与我身形一样?若是因为别的错认,难道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和那国师想通之处?”
沈苏姀说着便低头看了看今日的打扮,她今日这一身裙装却之时为了行动方便,清汤寡水形制亦十分寻常,怎么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头绪,不由苦笑道,“难不成,因为那国师总是着一身白衣所以那巫女紧张之下才认错了?”
沈苏姀自己看着自己的打扮,嬴纵便也往她身上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是看向了沈苏姀腰间挂着的玉玦之上,他眉头一皱眼底的暗色一浓,可想到那玉玦的来处,便立刻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之中驱除了,然而这个想法被自己否定,别的他却暂时看不出了。
嬴纵心中没有确定的想法,便不曾说话,沈苏姀这边厢却道,“这北魏的巫女不止这一个,等明日我们再探一次,总能探出何处不对!”
嬴纵眸色一凝拉住她的手,“暂且莫要妄动,今日那幕后凶手明明发现了我们却并未制造混乱也不曾现身,或许有别的图谋。”
沈苏姀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我知道。”
嬴纵周身的气势便温软了几分,抚了抚她的脸颊道,“时辰不早了,你该歇下,今天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现在平静着,明日里也必定会有些事端,届时再看吧。”
沈苏姀颔首应“好”,忽的想起早前的想法便道,“我们在魏宫之中留几日呢?倘若此事当真查不出个眉目,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嬴纵捏了捏她掌心,“你放心,我已叫人下去准备,五日之内我们必定要走,免得夜长梦多。”稍稍一顿,嬴纵又道,“适才经了血气阴煞之气,去沐浴之后再歇下。”
沈苏姀闻言不由笑起来,“什么时候我要讲究这么多了!”
嬴纵便道,“从现在开始。”
沈苏姀也觉得适才去了那地方不是很舒服,可他们都是尸山尸海之中走过来的,从来也没有这些讲究,却不想嬴纵这样坚持,沈苏姀知道这是嬴纵心疼她再不准她过从前那般日子自然心底暖然,便低笑着道了一声“好”。
嬴纵也不立刻走,反是等着沈苏姀沐浴之后看着她睡着之后才离开。
沈苏姀早前便能想到这第二日必定会有什么事端,可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甫一醒来便看到在她近前侍候的两个侍女面色古怪至极,沈苏姀心底“咯噔”一下,却又见两个侍女在面对她之时又万分正常,沈苏姀当即明白外面出的事和她无关。
既然知道肯定是外头出了什么事,沈苏姀肯定要问的,便趁着用早膳的时候问这两侍女,“瞧你们神色不对,可是出什么事了?听二殿下早前说良妃娘娘身子不好,你们来了我这里,也不知良妃娘娘那处照不照顾的过来,若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不若告诉我,若是良妃娘娘那边有需,你们也可先回去照顾娘娘要紧。”
沈苏姀这般话语一落,这两侍女当即目露动容,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低声解释道,“回姑娘的话,并非是我们姐妹二人遇上了难处,也和良妃娘娘无关,是国师那边……”
沈苏姀眉头微扬有几分意外,“国师的丧事出了岔子?”
两姐妹面色有些发白,顿了顿另一人才低声道,“倒不是出了岔子,是那些巫女……”
沈苏姀听到这“巫女”二字瞬间眯眸,“那些巫女怎地?”
那侍女闻言轻吸了口气,语声愈发压低了些,“国师身边有十二位巫女,都是负责国中宫中祭祀的,算得上是国师的徒弟,此番国师故去,整个宫闱都在猜测接下来的国师必定出自这十二位巫女之中,可没想到今日一早皇上忽然下令让所有的巫女为国师殉葬!”
——让所有巫女为国师殉葬?!
沈苏姀用膳的手一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昨夜还想着是不是要想个法子再去见见其他的巫女,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这些巫女就要为东陵不寿殉葬了!沈苏姀呼吸一紧,难道魏帝知道了昨夜之事?!
魏帝分明在病中无法理事,连监国之权都给了拓跋昀,可却又知道了昨夜之事?即便知道了,他便该派人拿了她和嬴纵才对,却为何要自损国中巫女?!
沈苏姀眸色一暗,当即否定了是魏帝这个猜测!
可如果不是魏帝,那就一定是对魏帝有影响力的人,是拓跋昀?
不会是拓跋昀,若拓跋昀知道了他二人的身份只有抓狂的,又怎么会放了她们,不是拓跋昀,那就有可能是拓跋卓了,然而凭拓跋卓,却不会要将所有的巫女灭口!
沈苏姀被这些猜测弄得心中一团乱,可她更感兴趣的却是那母后凶手想要掩饰的是什么,难道,这北魏的国师和她有什么关系?!
北魏的国师!东陵不寿!
沈苏姀双眸猛然一亮,那棺材之中既然没有那国师的尸体,很有可能那国师根本就没有死!而能影响魏帝的人也是他!他或许只是假死一场,而今为了不让她发现什么秘密所以才将要所有的女巫都灭口,可他这么做的出发点又是什么……
别说是沈苏姀还未确定当年下那杀手的人是不是东陵不寿,便是确定了,也只能证明东陵不寿为了帮魏帝才对她下了咒,眼下她人在北魏,没有自己的势力,难道还能赤手空拳的杀了那东陵不寿?凭着东陵不寿的造诣,又怎么会因为怕她复仇而假死呢!
沈苏姀心中百转千回,面上的表情便有些阴晴不定,那两侍女见状便有些担心沈苏姀被这等消息吓到了,其中一人还出声安抚,“姑娘莫怕,北魏的殉葬制度并未完全废除,因为国师在北魏地位高绝,因此这殉葬也不算是有违人伦天纲的!”
沈苏姀回过神来牵了牵唇,殉葬制度又怎不是有违人伦的,若非他们昨夜夜探恐怕也不会到这一步,沈苏姀皱了皱眉,这边厢那外头忽然走来个侍女,道,“姑娘,公主殿下派人来请您过去长乐宫呢……”
——拓跋浅?
沈苏姀有些意外拓跋浅派人来请她,想了想却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然而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却不得不客随主便一回了。
稍作收拾,沈苏姀跟着前来请她的宫女朝着拓跋浅的长乐宫而去,顺着魏王宫蜿蜒的宫道一路往北去,长乐宫伫立在一处高台之上,精致华美巍峨恢弘,实在代表了拓跋浅受魏帝喜爱的程度,沈苏姀由那宫女领路进了长乐宫,那宫女又带着她朝后殿而去,沈苏姀见自己主见走入了整个长乐宫的深处,心底不由涌起一抹不太好的预感。
弯弯绕绕走了小半柱香,沈苏姀终于在一处月牙门之外看到了一身鹅黄宫裙的明艳少女,看着那处似乎能通往长乐宫之外的月牙门,沈苏姀眉宇之间浮起几分疑惑来。
若是要见她,又怎会在这地方见?!
拓跋浅看到沈苏姀出现微微皱了皱眉,可到底是过了四年,这位小公主面上的跋扈收敛了许多,只是撇了撇嘴道,“不是我要见你,是别个想见你,跟我来吧!”
沈苏姀讶然,这边厢拓跋浅已经走到了前面去,这处月牙门果然是通往长乐宫之外,且还是一条十分僻静的宫道,沈苏姀见状皱了皱眉,回头一看跟着自己过来的侍女已经被拦了下来,而拓跋浅身边也没带几个人,她安抚的看了自己的侍女一眼便跟在了拓跋浅的身后。
“可是太子妃要见我?”
静默之中当先开口的是沈苏姀,拓跋浅走在前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显然沈苏姀是猜对了,拓跋浅没多说,只带着沈苏姀一路往北面走,沈苏姀看着她们要去的方向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拓跋昀眼下尚是东宫之主,身为太子妃的嬴华阳不可能住在别的地方,可眼下她们一行人越走越是偏僻,眼看着已经到了好像冷宫一样的地界儿!
沈苏姀只听拓跋卓说拓跋昀身边有许多姬妾,却全然不曾想到嬴华阳在北魏宫中受到的竟然是这种待遇,而此事在这宫中竟然不曾听旁人议论起来!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行四五人才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凄凉荒旧的宫阁之前,拓跋浅站定,似乎没有进门的打算,只抿着唇道,“此事若是被太子哥哥知道必定要遭罚的,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一定要快啊!并且嘱咐她,没有下一场了!”
沈苏姀听着这话就已经知道嬴华阳过的很不好了,可推开门之后,这处殿阁之内的情景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凄惶的多,从外面看至少能看到完好的宫墙,可一旦踏入此地,便只能看到满地的残瓦荒草,庭院早已不成庭院,在看那正对的殿阁,门窗破碎不说左半边的厢房还是坍塌的,沈苏姀皱了皱眉,顺着那小径走向正厅!
荒草踩在脚下“咔嚓”作响,整个院子里没有一点人气儿,简直是冷宫之中的冷宫,沈苏姀对嬴华阳的感觉一直很淡,她本以为嬴华阳应该会嫁给一个大秦世族,从此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可没想到最终她选择嫁入北魏,那一日十里红妆,她可曾想过今次这般惨淡度日?如果她当初的选择不同……沈苏姀心底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如果!
到底是故人,沈苏姀在踏入那门板歪斜倒在地上的正厅之时心底有些发愣冷,她在门口顿足,只看到这处屋子里蛛网满布光线幽暗,一股子霉味刺鼻,所有的家具斜斜倒地破损不堪,上面的灰尘都积了几尺厚,沈苏姀眸光一沉,正在搜寻嬴华阳人在何处之时忽然听到右厢之中传来的呻吟声,沈苏姀皱眉,抬步走向右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