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启明道:“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多问。”
“是。”
安启明推着轮椅走到书架边,转动一个碧玉笔筒,随着笔筒转动,这书架竟缓缓朝两边移动,一道朝下的石阶横空出现,隐约可以看见一丝明明灭灭的火光。
书童将轮椅上的少年抱下去,主仆二人下了密室,身后的暗门缓缓合上。
石阶下,已经不能称之为密室,而是一座地下宫殿,四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分布左右,映照着殿内的光景,无数的金银财宝散发耀眼的光,一花一树都是珠宝玉石打造而成,其价值不可估量。
此乃前朝皇室所建,除了历代君王,就只有安家家主知晓,自安老爷子离世后,已然成了永久的秘密。
一路深入,在最深的寝宫里,盛放着陈氏先祖的牌位。最下方,盖着一个红绸,安启明抬手掀开,却是两个无名牌位。
那书童已经恭敬地跪拜在一旁。
安启明道:“我父亲虽贵为皇子,生母却是贱籍,对于皇位并无肖想,那日宫中大火,他被姚一刀救出皇宫,本无复国之心。他的身子一向孱弱,能活到成年已经是奢望,哪有那份宏图大志。”
“可是顾氏一族却赶尽杀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追杀,自打出生起,我只记得自己的每一日都被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中,不管我们逃到哪里,朝廷的追兵很快就会赶到,一次逃亡中,车辕被人斩断,我从马车上摔下去,自此成了残废。”
书童低头并不应声,他很清楚,主子真正想诉说的人并不在这里。
安启明徐徐点燃一炷香,轻轻扇动火星,黑白分明的眼底,流露出令人生畏的强烈的恨意。
“后来,娘亲又有喜了,几次三番的逃亡,她隐隐有了滑胎之相,父亲终于做出决定,命姚一刀将我们送回京城,而他独自引开朝廷追兵,其实,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而母亲,生产后便紧接着离去了。”
“父亲一生与人为善,却始终受奸人迫害,天道本就不公,我又因何为善?国恨家仇,不共戴天。太宗帝死了,还有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死了,还有他的孙儿,我要顾氏一族,世世代代,血债血偿!”
安启明拾起红绸,仔细擦拭灵位上的灰尘,眼底只余下一片平淡。
“父亲,母亲,您二人安息吧,延儿他过得很好,孩儿会好生照看他,孩儿会让延儿成为这世间最随心所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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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迎来了叶家老三老四的满月酒。
叶相家里难得办酒席,京中谁不给脸面,上至帝王,下至百官,皆是送上重礼。
两个小娃娃生得一样,又穿着一模一样的兔绒袄子,躺在摇篮里眨巴眼睛,叫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是两人手腕上的银镯子,一个套在左手,一个套在右手。
安家老夫人第一回 见着两个外孙,喜欢得不得了,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安氏便劝她留下小住几日,老夫人原本是不愿的,但眼看这两个奶娃娃朝她咯咯地笑,心一软,便应下了。
安灵薇捏着小娃娃的胖手,笑道:“真是一对金玉童子。”
就连一贯不善言辞,说不出好话的安启潘,都难得说:“真是可爱的紧,跟阿锦小时候……”
叶重锦挑眉,问:“跟我小时候怎么样?”
安启潘原本是想说,跟他小时候有几分相似,但如此一说,岂不是在夸奖叶重锦?他跟叶家老大老二从小就不对付,这种话他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他道:“跟你小时候,真是天壤之别,一点都不像。”
话才说完,就被他母亲给杵了一拐子,骂道:“休要胡说八道,你阿锦表弟,从小就漂亮得跟仙童似的。”
安启潘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可让他服软,是绝无可能的。
这人眼瞎,叶重锦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自顾自俯下身逗自己弟弟玩。他眼角扫过安启明,那人端坐在一旁,端的是芝兰玉树,只是眼底的波澜不惊,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他问:“说起来,一直不知道启明表兄今年多大。”
安启明神色淡淡,倒是叶重锦的二舅和二舅母脸色微变。
他二舅安成磊回道:“启明比启潘小四岁,今年十八了,这孩子一向内向沉稳,看着很显老成。”
叶重锦勾唇笑了一下,说:“难怪,看明表哥的模样,倒像跟我哥哥差不多年岁。”
他哥哥是年初生的,过完年已经及冠,正是双十年华。
叶重晖原本坐在一角里喝茶,听到阿锦提起他,便抬眸看去。
安启明察觉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表情生动起来,倒是有些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模样。
安成磊夫妇两同时松了口气。
叶重锦望着他的双腿,忽而记起,他从小就没见过这个表哥。因为他二舅一直把他藏在屋里,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安启潘和安灵薇,其实也没见过他几回。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一个人再怕见人,存在感再低,也不可能常年不见自己的亲人。除非家中长辈不允许,刻意阻拦他们相见。
难道是安老爷子。
叶重锦想起来,曾经听安嬷嬷说起过,安家大房和二房这些年一直在争家产,二房起初没有子嗣,很是着急,二舅母甚至去乡下的庄子调养了好几年,这才生下了一个男孩。
老爷子很高兴,亲自去庄子里接他们,那孩子便是安启明,一出生便不良于行。
第116章 天真
叶重锦胡思乱想了许多, 前世今生,一些不明朗的事情, 都隐约有了眉目。
倘若他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这里面的一切, 只怕都是安老爷子从中帮忙。至于安成磊夫妇俩, 是没那个胆量收留前朝遗孤的,应该只是想有一个子嗣傍身, 日后好与大房争抢家产。
只是涉及到前朝, 这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安老夫人正小心抱着昊昊逗弄, 这孩子一向开朗,也不怕生, 喜欢和人亲近, 老夫人又与他母亲的气质相合, 他自然是喜欢的,揪着老夫人的衣袖,嘴里直吐泡泡。
老夫人捂着胸口, 直呼:“外祖母的心肝宝贝哟!”
两位舅舅在一旁赔笑,他们虽然做事不厚道,但到底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当初外祖父分配家产时, 给他们兄弟几人留了不少古董字画, 这两只铁公鸡, 虽然肉疼, 但也没从中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