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脸色涨红,不知热的还是潮的,高大身体弯曲,手足无措窝着,脸上透出茫然,温元嘉满肚子的话憋回腹里,手臂抬起一块,生生缩了回去:“没事,你先忙吧。”
“宝宝······”
“没事,没事,”温元嘉嘴唇嗫嚅,哗啦关上窗户,“你去忙吧。”
他跳下窗台,窝回炕上,埋进被窝里面,调出手机邮箱,查看积压的片子,看了一会看不下去,穿衣服跑出大门,一路溜进后院,蹲在篱笆后看向院里,邢烨背对他站着,脚下满是木头,几个人在敲凿木块,另外几人在大面积锄草,推土机嗡嗡作响,院中灰尘纷飞,扑的人灰头土脸,眼睛红肿流泪,邢烨站在院里,哪里缺人哪里过去帮忙,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温元嘉插不上手,待了半天不知能做什么,耷拉肩膀回去,坐在炕上生闷气。
他睡不着了,可没法逼自己闲着,起来开电脑坐在桌前,打开邮箱看邮件,强行逼自己冷静,把注意力投进片子,堆积出的工作成山成海,他忙起来忘了时间,脸颊被阳光晒透,房门咚咚作响,温元嘉过去开门,杨兴颈上甩着毛巾,端着满满一碗汤圆:“中午没吃饭吧?大哥让我送来。”
温元嘉没有伸手:“他呢?”
“音箱声音太小客人不干,出去借音箱了,这会刚拿回来,结果新音箱还不能用,在外面修半天了,”杨兴往前推推,“接着呀,后面还有别的,端给你我还有活呢。”
“你吃了吗?”温元嘉说,“他吃了吗?”
“吃了吃了,我们几个都没少吃,干活累啊,一上午肚子瘪了,”杨兴愁眉苦脸,“元嘉你有空问问呗,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连轴转没个休息,我们几个帮忙的都扛不住了,是不是对面快开业了,他心里着急,想早点搞出名堂······嗨我一个穷打工的,问这些也没什么用,我干活去了!”
杨兴一溜烟跑了,温元嘉端着汤圆回去,那些圆滚滚的奶球冒着热气,咬上去弹性十足,味道甜腻,花生味芝麻味水果味应有尽有,几碟小菜样式精致,颜色鲜艳,嚼起来黏住牙齿,口舌泛甘,明明平时胃口极好,吃多少都没问题,可今天他噎不下去,只觉得消化不了,一碗汤圆由热转凉,颗颗黏在一起,最后剩下大半,推到旁边凉着。
他打开窗户,向外探出脑袋,外面人山人海,车队排成长列,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忙成一团,高台上敲锣打鼓,音箱旁哪有邢烨的影子,这次邢烨把手机丢在卧室,根本联系不上,温元嘉坐回桌边,看片看到下午,总觉得还有事情没做,待在那胡思乱想,恍惚反应过来······前几天那小孩膝盖摔伤,包扎后没有换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只留了小孩家长电话,匆匆打过去问,果然没带去卫生所看,说这点小伤不用在意,温元嘉越听越急,拎起药箱出门,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寻找,跑到小孩家里,把在外疯跑的孩子抓来,重新给他换药。
天天在外风吹雨打,玩起来吃饭都忘,更别提保护自己,伤口蹭满泥土黑灰,还被河水泡过,隐隐发炎泛红,温元嘉絮絮叨叨生气,嘟囔这小孩不知道疼,家长在旁边起大锅做饭,在锅里一张张贴玉米面饼,非留温元嘉吃饭,温元嘉推拒不了,听话夹起一筷,只觉手艺不如邢烨,但满是家里味道,吃的他肚子滚圆,半天站不起来。
饭后那两位家长说,院里还有几位长辈,想请他过去看看,他跟着这几人走进小院,发现这片地方方正正,被房子围拢起来,前后排成长列,乍一看住了十几户人家,每家都有头疼脑热的老人,还有种地切菜干活时摔伤砍伤手脚的壮年人,有人家里有在卫生所拿回的输液袋,家里没人不会输液,还有人膝盖手指受伤流血,纱布缠缠继续上工,温元嘉看不下去,在几套房子间跑来跑去,八点多才基本完成任务,收好东西准备回去。
请他过来的家长过意不去,非要送他回去,还要给他拿满东西,温元嘉连连摆手,背起药箱,独自往家里跑,他这一路生怕邢烨找他,跑到门口滑开手机,手机里没有未读消息,他不知该放松还是难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进厨房找人,转了几圈空无一人,跑到后院看不到人,按理说如果连续三场宴席,这个时间不会结束,难道最后那场······取消了?
凉风拂过,大门吱呀作响,洗手间映出一片衣角,透出邢烨影子,温元嘉闯进里面,靠近时看清状况,蹑手蹑脚过去,邢烨松松握着牙刷,手臂横在台上,脑袋搭在台沿,脊背弓成红虾,牙缸里剩半缸水,触上去冰冰凉凉,温元嘉搓揉胸口,压回哽咽,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舍得说,他上前挪挪,抱住邢烨腰背,侧脸挨在上面:“醒醒啦,回床上睡吧。”
邢烨骤然清醒,险些弹到地上,他晃晃脑袋,拽来冷毛巾擦脸,回身弯腰低头,蹭蹭温元嘉耳朵:“出门去哪玩了?”
“去陪小孩子玩了,”温元嘉抬起两手,捏捏邢烨肩膀,“回去睡觉,我帮你捏捏肩膀。”
“晚上那场临时有事,宴席被取消了,”邢烨打个哈欠,眼皮要睁不开了,摇晃走进卧室,坐在火炕边上,“别忙了,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