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描金竹林砚箱的图片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我左手边挨着的那中年人面露狐疑之色,嘀咕道:“昨天预展时我还纳闷呢,明清时期哪有这种一体式文房四宝?后来一看说明才知道,是曰本的古董。”他自顾摇摇头:“曰本才多少年历史啊,也真敢叫‘古’字。”
他身旁的一人笑道:“可不是么,这东西要拍还不如拿去曰本呢,中国人没事买它干嘛?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嗯,它起拍价还不低呢,反正我真没看出它值钱在哪里。”
我眼神扫了会场一圈,除了几个曰本人,其他人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他们不会举牌。
邹月娥用瞧着的二郎腿磕了磕我膝盖:“我看大家的态度,这砚箱得流拍了吧?”
我摇头道:“不可能,那是他们不懂行,嗯,这东西在曰本很值钱,至少比前几项拍品都贵。”这话我是用极低声音说的,只有我跟邹姨俩人能听见,“……不信的话你就看,待会儿竞争肯定激烈。”
“是吗?”邹月娥有点不信:“没看出什么特别啊。”
清了清嗓子,拍卖师道:“描金竹林图砚箱,曰本明治时代古董,26cm*21.8cm*4.5cm,起拍价格六万元,每次举牌加价一万,好,现在开始竞拍。”
底下的大部分中国人都交头接耳地聊起别的,显得对砚箱很不关注,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拍卖师话音落了三秒钟后,下面的一个戴眼镜的曰本人举起号牌:“七万!”
拍卖师道:“七万……1号出价七万元……还有没有竞拍的……七万……七万一次……”
另个穿戴讲究的曰本中年女姓把牌子高举过头顶。
“噢……这边……八万了……5号的八万……”或许是前面的场次太枯燥,今天的拍卖师也没有兴奋起来,有气无力道:“……还有出价更高的没有……八万……八万一次……八万两次……”
这一回,足足等了好几秒,之前那个眼镜曰本人才犹豫着举牌。
“1号出到九万了……九万……九万一次……”
那中年曰本女姓摇摇头,把拍牌平放到腿上,好像是不再争夺了。
“……没有给价更高的了么……九万两次……”
反反复复观察着在场几位曰本人的表情,我忽然愣住了,怎么会是这种场面?平平静静,无风无浪,一点也不白热化啊?看他们的意思,好像这玩意儿可得可不得似的!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那报导不是说他们会争得头破血流吗?
由于曾经钱先生参加的小拍与我现在的时间不同,所以,我也考虑过到场竞拍者和东西价格会略有浮动,但没想会浮动这么大!
邹月娥呵呵笑道:“靖,你不是说竞争会很激烈么?”
我了个去,你就别气我了行不行?那砚箱是我的!
我飞快朝后面角落看去,郝哥和一个中年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他俩皱着眉,低声交谈着什么。
“九万……九万……那边……9号出价十万……十万元了……”
这次竞价的是一个看不出国籍的亚洲人,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保利的托儿。
“十万元一次……还有出价的没有……十万元两次……”
这回的等待时间更长,拍卖师足足喊出三次的三字时,眼镜曰本人才慢吞吞地举了牌。
“1号的十一万……十一万元了……”下面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十一万?
听上去很多,但佣金一扣,能到手里的还不够十万!
到此为止了吗?
我心里紧张地怦怦乱跳,赚点钱真不容易,怎么事情总朝我预料之外的地方发展?
到底是对砚箱势在必得的那些人没来?还是大家都在装蒜?是为给对手一种假象?
我分不清楚,只好期盼着保利的托儿继续向上抬价,可左等右等下,拍卖师都喊了两次,他们事先理应安排好的人却仍迟迟没有动静。我心底一沉,焦躁的视线投向后场,郝哥回看过来,微微对我一摇头,好像是说他们不准备让托儿插手,这个价位似乎到头了。
我一阵默然,也没有怪他,虽然刚刚说好了十七万,但此刻的气氛确实有些低迷,他们也怕一个没弄好,把东西砸回到自己手里。
“十一万元……还有没有竞拍者……”
邹月娥看我一眼:“怎么出汗了?没事吧?”
我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了,一摇头,两只手掌紧紧攥在一起。
怎么办?马上要成交了!
不得不承认,我当初的信心出现了动摇,甚至后悔前天没有把它卖给史院长。定定神儿,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什么原因,钱先生既然曾经把它拍出了十七万的高价,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赌一把?
赌了!
十一万的价位是我完全无法接受的,这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承认了我的失败。如果真的以十一万成交,我的自信心势必会受到很大打击,兴许会影响一辈子,变得畏首畏尾,失去向前拼搏的念头。
不就是十几万块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