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往他手指的方向一扫,看了会儿,摇头低声道:“做旧的,而且是那种做旧也没怎么做好的低档仿品,你仔细看看梅瓶表面,看见啥了?土?什么土啊,那是人为糊上去的,你得看深一点,瞧瞧,瓶子外层全是‘火气’,新烧的,绝对超不过十年,没准上个星期刚烧完的也说不定,太新了。”
孙小磊迷迷糊糊道:“这还新?我怎么看着跟千八百年的玩意儿似的?”
腰子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瓶有年头了。”
我翻翻白眼道:“你俩刚接触瓷器几个年头?要是你俩都能看出来了,人家赚谁的钱去?骗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买古玩最忌讳啥?一知半解,瞧见个外形跟磁州窑差不多的就是磁州窑了?哪儿那么简单,来我们靖月阁鉴定东西的多了,这种做旧的瓶子我几乎每天都能见着。”
腰子哦哦一声,“那你说哪个好?”
把这点瓶瓶罐罐看完,我一摇头:“哪个都不行,走吧。”
刚要起身出去,店外面两个人也抱着最后两件瓷器进了来,放到角落的水泥地上。
当看到矮个儿男子放下的那件瓷器后,我眼神一动,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折身又走了回去,蹲下抱起瓶子反复瞅了瞅。这是只古彩瓷瓶,颜色至少有六七种,上面画的是一男一女和背景的鸟儿与草木,很生动。再看落款,我心头跳了跳,戴荣华?那个戴荣华的作品吗?
古彩瓷瓶还附题识。
红叶寄情,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曰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岁次甲申于景德镇,芝山荣华。
呃,真是戴荣华的吗?会不会是仿品?
我立刻把脑子里的所有知识都动用上了,反复思考和观察了许久,也没从瓶子上看出什么问题,而且古彩瓷瓶给我的整体感觉非常非常不错,一咬牙,我转头看店主,“老板,这个怎么卖?”
店主道:“一万五。”
我皱皱眉:“便宜点行不行?”
砍了砍价儿,最后把价钱压到了一万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瓷瓶我并没敢装进包里,而是拿布袋子床好后紧紧抱在怀里,这样我才放心,不然这边一挤,说不准就把瓶子碰坏了呢。
走出去很远后,腰子发问了,“这瓶子没‘火气’?”
孙小磊也纳闷道:“我看这东西咋那么新?不可能上了年头吧?”
我点点头:“年头倒是不太长,应该属于近现代的东西。”
“靠,那你还要?”腰子瞪着眼睛道。
我切了一声,“你俩懂个啥呀,谁告诉你们值钱的东西就非得是千八百年流传的玩意儿?近现代怎么了?近现代的一样值钱,戴荣华知道吧?算了,你俩肯定没听过,说了也白说,反正这瓶子如果真是他的,那价钱肯定不会低,至少比很多宋清民窑要高得多了。”
腰子:“你肯定这是真的?”
我哼着小曲儿道:“当然不能肯定了,不过我感觉是真的,哪哪都没问题,八九不离十,既然这样,那就得赶紧买下来了,捡漏可不就是这样嘛,你要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等你回家确认了真伪再想回来出手,呵呵,东西可没准就不是你的了,这年头,不就是比个手快眼快嘛。”
腰子啊啊地叫了一声:“看你花钱我都眼晕呀!”
我看看表,加快了些步伐,“快走吧,再看看有没有好东西,中午我还得接孩子去呢。”
“哈哈,没看出来,咱们镜子还挺顾家的。”
“那是。”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小时……我们仨人足足绕了潘家园一大圈,把外围的店铺几乎都走了一遍,眼看就要绕回到我家的核桃店时,我终于又看见了一件我中意的玩意儿。那是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不过我看中的并非是笔筒砚台,而是一件孤零零立在展台角落的木雕。
我随口一问:“您这儿还有这个呢?”
老板低头一看,“哦,我儿子也不知从哪收来的,你要吗?这个也卖。”
我道:“多少钱?”
老板顿了顿,“……你开价儿吧,合适就拿走。”
一般换了不懂行的人初一咋看,肯定以为木头做的雕刻不怎么值钱,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真正的好木头那也是能卖出天价的,比如紫檀木,比如老红木,再比如大名鼎鼎的檀香木,如果加上名家的雕刻,绝对比同重量的黄金要值钱的多。
这件木雕不是紫檀,不是檀香,它木制发黄,却又很是油亮,光泽闪闪的,就仿佛是一块普通实木挂上了透明油漆的那种感觉,上面雕刻的是几朵交错盘旋的灵芝,工艺比较精湛。
我问:“我能上上手吗?”
老板把东西给我拿了出来,“当然。”
左右瞧了瞧,我道:“还是您开价吧。”
“那……”老板一考虑,道:“给一万吧。”
我故作惊讶道:“太贵了吧?”
“你看这木雕的雕工,绝对没的说,我儿子收来时就花了一万呢,我也不赚钱了。”
我摇摇头:“可这也不是老红木紫檀木啥的,一万太贵了。”
“那你说多少?”
“六千吧。”
商讨了一会儿,最终以八千元的价格成交了。
将这个块头很大的木雕装起来,我心情大好,“腰子,磊子,回核桃店吧,呵呵,也让我老妈看看咱的收获。”
腰子眨巴眨巴眼睛:“这木雕有什么来路?”
我笑道:“你看它像普通的木头,不值钱是吧?”见孙小磊俩人点头,我就拍了拍身后的书包,“黄花梨,紫檀,老红木,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好木头,不过还有不少木头大家都不常说到的,比如……这个黄杨木。”
腰子呃道:“没听说过。”
孙小磊:“我也没听过。”
我道:“黄杨木属于浙江三雕,产在温州一带,现在也越来越受关注,木制很古朴,很圆润,嗯,普通的黄杨木雕,或许千把块钱就能买下来了,可木制和雕刻好一些的黄杨木,那可是价值不菲的。”
腰子疑惑道:“那八千也贵了吧?”
“一点也不贵。”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那老板可能不知道,这灵芝木雕并不是新东西,看那包浆,看那火候,看那雕刻风格,十有八九错不了,是清代的玩意儿,而且很可能断到清中期甚至还往前。”
“啊?清代的?”
我咳嗽一声:“那什么,反正我感觉是清代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