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以陆夫人强势的性子并不稀奇,但我看她神色如常,没什么不妥啊。”
“陆夫人是谁,就是把自己公公打了也面不改色的女人,她现在是要跟陆大人和离,陆大人偏偏要休妻,陆夫人坚持和离,不承认七出的嫉,听说双方快对簿公堂了。”
“啊,这么不识好歹,不就是背着她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怪就怪陆夫人太强势。”
“谁说不是。”声音不免幸灾乐祸:“刚成婚的那几年谁不羡慕她,相公恩爱,儿女双全,现在还不是一样,还不如我们呢?”
“哎,陆夫人漂亮能干不假,就是性子被教拧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理,实在缺教养,不知道常家怎么教导女儿的。”
“可不是,常家的三女儿都快成老姑娘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庶子庶女都不好说亲,常老太爷和夫人才是真没脸见人!听说如果陆夫人不接受‘休妻’,常家就要把她逐出族谱了,她的一双儿女最近也不跟她了。
她儿子、女儿直言,如果她再跟陆大人闹下去,她们就不认她这个母亲。”
“还好她儿子女儿是明理的,跟着这样的母亲,能不学坏算不错了。”
“谁说不是,活该,还妄想陆大人只宠她一个,她一定是脑子长坏了。”
“被邪物占身了吧,该请个道士好好做做法。”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却不乏其中的幸灾乐祸,没有一丝同为女人的同情和怜惜。
林逸衣沉默的理解,以从小接受的观念来说她们鄙视陆氏是对的,她们接受的教育中没有‘自我’,只有‘家族’‘荣耀’‘束缚’。
她们当中优秀的人一样养育出了一代代英豪,也享受过短暂的爱情,但当爱情破灭后,因为接受的教育不同,她们能快速接受,如果社会对女性的迫害不大,女人可以选择和离,如果压抑够久,则是在怨恨里活着,活着封闭自己的心,永远顾全大义。
而在顾全大义的过程中,女人也没资格享受她顾全大义下的报酬。
如果永平王妃只是小家子的战斗,那么陆夫人则是高傲的为自己的权利奋斗,如一个孤独的勇士,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林逸衣与众人走出灌木时,也看了众人指指点点的陆夫人,她很好认,明媚漂亮,重要的是她眉宇间强撑的骄傲让林逸衣一眼确定她就是陆夫人。
面对儿女的指责和父母一直的声讨,她也想过妥协吧,只是和离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是休妻,她曾经的爱情和儿女的利益将瞬间化为灰烬,或许同时魂飞魄散的还有她的灵魂。
休妻等于被否定,她或许不在意,但孩子们呢,在孩子与相公之间挣扎,她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敢这样决绝。
至少永平王妃如果有孩子,林逸衣做不到与元谨恂和离,就算不甘愿,有时候肩上也有责任,可惜,这种责任感女人比男人天生能承担,放在天平上秤,就显得不慎公平。
沈千梦也看到了陆夫人,小声的在王妃耳边道:“我知道她,她以前比现在还漂亮,现在瘦了好多哦。”
“是吗?”
“恩,她最小的女儿有十岁了吧,风采不减当年啊,以前陆大人为了娶陆夫人做的事轰动整个圣都,陆夫人有一件从不轻易示人的虎裘,是当年陆大人求娶的时候亲自打的。”沈千梦说着一脸羡慕。
林逸衣宠溺的看她一眼,幸亏元谨恂天生冷感,若是对每个女人来一段刻骨铭心,沈千梦就说不出这话了。
“陆夫人太不懂事……还把陆大人的表妹给赶走了。”沈千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会肯定是陆大人憋狠了在外面找了一个,听说是住在船山路。”
林逸衣目光怪异的看眼沈千梦。
沈千梦立即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拽拽王妃的衣袖,小声道:“我……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好人家的女人怎么能说‘憋狠了’太丢人了。
林逸衣不是那个意思,船山路?说的是跟她打招呼的那个女人?
林逸衣立即镇定,快速分析了事情的始末,估计是陆夫人发现了这个女人,上门逮了个正着,因此打了起来,陆家人觉得不好看没面子,于是说陆夫人先动手。
林逸衣看着不远处的陆夫人,仿佛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不管多坚强的女人,第一次面对情感上的打击都是一样的从敏感的发现,到无措、慌乱,这一个无法言说的过程。
好在她周围有世界足够烦乱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烦心。
而陆夫人呢?恐怕连分担心事的外物都没有。
女人啊,一定不能让自己的世界小到只剩下男人和孩子。因为前者不可靠,后者太弱小不应承担起太厚重的关爱。前者必须走,后者有轨迹,女人也该有自己。
林逸衣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或许不能帮她在这场战场上获胜,但会尽一份心意,给这份不该存在的孤勇一份力量的支撑。
她其实没权利告诉陆夫人对现实妥协,但还是希望她尽快这样做,减轻社会、家人、儿女对她的攻击,让她不至于崩溃。
林逸衣回头,见沈千梦手里拿着一捧剥好的杏仁:“少吃两个,对孕体不好。”
沈千梦脸色一白,立即放下,刚才谁给她的杏仁?
沈千梦瞬间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刚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眼姨娘:“不舒服?”
“没……”她刚才以为是宋嬷嬷给她的。
不等沈氏说话,突然前方聚在一起博艺的姹紫嫣红中传来一阵动人心弦的琴音。
如寒风吹动苦桑、老柏,飒飒作响,如雏鸟啾啾的鸣声,如龙吟虎啸突进而发,万籁发出的声响凝聚在在孤寂的森林之中,悲凉遮天。
突然乐曲一转凑出雄伟的悲壮,多彩寂静的森林瞬间显得萧条,连天也显得暗淡,让听者叹息、闻着下泪,最后乐曲再度变为柳杨的小调,听着如看到倔强的劲草在悲苦中顽强的新生。
曲音落下,周围顿时想起一阵惊叹。
冬至的悲凉、萧索、奋激、平和,展现的淋漓尽致。
王云雪悄然开口:“南宫姑娘的琴艺又精进了。”
沈千梦不傻不会把刚才的一切嚷出来,扰了太后的雅兴,更不会这时候追究是谁给的她杏仁,而听王妃的意思并没有不让她吃,说明吃一点没什么,就算她幸运的抓到了人,对方认定这一点或者不知道,对幕后的人也没有任杀伤力:“南宫姑娘?就是相爷亡妻的娘家?”
林逸衣直觉被吸引了视觉,认真聆听。
王云雪点点头,别有深意的开口:“弹琴这位可是相爷亡妻的亲妹妹,听说与她姐姐有八分相似,相爷爱妻之情人尽皆知,众人可都等着南宫的小小姐能安抚三年来不近女色的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