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来云水庵叫人,师傅叫了她和二师姐、三师姐同去。
听说是贵人,她心中还隐隐期待着,那个人是他。
怎么可能是呢?那夜让她上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半花胡须,浑身酸臭的官僚幕客。
那人整夜地把玩她,用各种羞耻的姿势,她剧烈反胃,中间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人登时变色,后来看她吓得可怜,才伸手替她把了一下脉,谁知就这么一把竟把出个喜脉......
她惊呆了,那人却奇异地兴奋起来,连声问她是和哪个男人怀的小野种,她闭口不答,男人便更加用力地把玩她......
一夜过去,她浑身酸软,本以为这样就算了,谁知第二日,那些传唤她们的男人开始交换同伴,她又被另一个人把玩了一夜......
然后是第三夜......
她终于坚持不住了,流着泪跪地乞求,请那人放过她,可是已经晚了,一道血迹从她的身下慢慢洇了出来......
那人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房间,然后把她送回了水云庵......
可是这些遭遇她都没有对面前这个亲如姐妹的女子说,她含着泪抚了抚女子惊痛的面孔,凄然道:“如果,如果你还能见到他,就替我问一问,他还记得那日在佛堂前击鼓的女子吗?”
净语的心狠狠一震。
净心却仿佛已经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对净语说:“好了,天不早了,我们睡吧。”
风声呼啸,天塌地陷,这样颠覆一切的夜晚,如何睡得着?
净心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飘渺虚弱,如一缕游魂:“好妹妹,你能抱抱我吗?”
净语伸手抱住了她。
夜色凄冷,她们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的对方,紧紧依靠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泪水落入夜色,悄无声息。
直等到净语真的睡去了,净心才静静起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她悄悄地穿上衣服,悄悄地走出院子。
河面上雾霭弥漫,她站在河边望着,寒风吹过她的头发,发丝扬起,可她丝毫不觉得冷。
她一生中唯一的一场梦,就起于这条河上。
她怔怔望着,然后慢慢闭上眼,跳入河中。
☆、第113章 画中君(4)
第113章
夏初菡静静地倾听着,待扇中尼中间忍不住停下喘歇来时,她问:“你这么恨张顺,容我猜测一下,那船上的男人就是张顺?依我看来,净心的事你最该恨的是你师傅,好好的佛门净地被她如此玷污,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佛门败类!”
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待一说完,她自己先不由吃了一惊,曾几何时,她变得这样激愤,这样口无遮拦?她或许会有自己的评判,但却永远不该失了中正平和之心......
扇中尼道:“我师傅......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是恨她,可是那时,我最恨的还是净心临死都念念不忘的男人......
他轻易占有了她,又轻易抛弃……
净心付出的是整个生命,可是他呢,他心中可有净心一粒灰尘的位置?”
她双拳紧握,眼睛发红,“不值,太不值,这样的男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滥淫、无耻、没有担当。
净心因为心中有了他,便不能忍受其他男人亲近,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小被人抛弃、经历饥荒,那些事又算作什么事,有什么忍不得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净心明明可以活下去,明明可以!”
夏初菡没有说话,任何语言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人可以安慰这份悲愤沉重。
就像没有人能够形容净语看到净心尸体时的那种感觉,好像整个的一颗心被人血淋淋剜去了,惊痛空茫,生不如死,当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因为出现人命案,当地官府很快来人查看,那一刻,她是真的盼望官府能把云水庵彻底翻个底朝天,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都关进牢狱中,净心死了,所有的人都该去陪葬!
可是县老爷只草草地翻检了一下尸体,下结论是自杀后,便匆匆结案了。
也是直到后来,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三天,净心等人陪的就是官府中的人。
因为净心离世,庵里想让她换个房间,可是她不肯,就那么死守着和净心共同的住过的地方。
每天进门都要和净心说话,只有她一人在屋时也要做出有两个人在的样子,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让别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恨不能个个都逼她三舍。
有一次,师傅对她表示关心,拿自己吃的白面馒头分她一个,她看了后欢喜地说:“谢谢师傅,昨天净心还对我说,想吃师傅的白面馒头呢,本来她想自己亲自和师傅讨要一个,谁知师傅竟先给了,真是太巧了。”
师傅的手顿时一哆嗦,差点没把馒头扔到地上,脸色乍青乍白,忙不迭地丢下馒头,逃一般地走了。
心中无鬼,岂会怕鬼?
她心中冷笑,当天晚上,便有几个师姐在她的屋外念经,她恍若未见,依然故我。
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般的存在。
可是,该来的依然逃不过。
冬去春来,她已经十六岁,出落得越发秀丽,只是不知是不是身上未来红的缘故,某个部位不像同龄的女孩子发育得那么圆润。
师傅传她去陪客。
也不知是身处此间早已有心理准备了,还是净心死后一切都无所谓了,总之,她十分淡定地便去了。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要陪的那个男人,正是净心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是的,那个男人,就是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