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很直接,不懂遮挡自己的情绪,李枫蓝看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李枫蓝道:“我会赔的!我赔钱就是了。你看在我这几天都这么辛苦跑来帮忙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记在我头上啊。要是这样的话我下次就不能参加你的小组了。”
“你申请加入的时候,告诉我你的特质就是特别细心。”郁南一板一眼地陈述,“可是你这几天已经弄坏了一个水滴壶,弄丢一个录音卡了。现在再加一个维纳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用心。”
李枫蓝比他高那么多,被他讲得头垂下头去,像一条挨了训斥的大狗。
郁南不是针对他,自然不会再讲更多。
他联系了做这个作品的同学,又和其他人一起将残破的石膏片收拾干净。最后再换了另一个有立体感的作品裹上红丝绒,取代了这个位置。
一切做完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希黎的夜来得早一些,天都全黑了。
郁南住在距离学院外不远的公寓里,撑着伞准备回家去。
才走了没多远,就有人叫他:“郁南!”
这次用的是中文。
在学校会用中文和他交流的人就只有混血的李枫蓝了,郁南回头,果不其然看见是他:“怎么了?”
李枫蓝身上被雨淋湿,飞行员夹克上全是雨水。
他的睫毛上也挂了水滴,嘴唇发白,看上去楚楚可怜:“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郁南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李枫蓝:“我不是打碎了雕像吗?你刚才那么凶,难道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我是对你做错了事生气,不是对你这个人。”郁南摇摇头,“要生气也是它的创作者生气吧。”
夜色下的雨幕里,郁南在水洼反射的霓虹灯里,呈现出一种鲜嫩的湿润气质,让他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保护欲。
李枫蓝立刻想起了郁南去年的获奖作品。
《仲夏夜之梦》。
那是一幅郁南的自画像。
他忽略了传统意义上的写实,笔触随意抽象,赤裸的人体以一种朦胧的形态呈现。从脚底开始蔓延的玫瑰,一路爬上了雪白的皮肤,钻进躯体里,再到脸部去融合在一起,开出玫瑰的惊艳之感。
那幅画打破了这个奖项历年来已然形成的瓶颈,不再被老一辈艺术家称为没有灵魂的应试题,得到了国内外许多的褒奖。
而最让人对这位获奖者充满的兴趣的是,他承认了他身上的确有大面积的玫瑰纹身,也承认了那些玫瑰是为了遮住烫伤的疤痕。
在另一种说法里,说他的纹身是为喜欢的人而纹的,但是他们可能分手了,所以这幅画贴合《仲夏夜之梦》的主题而画。
这一说法未得到郁南本人的证实,更像是对获奖者的花边传闻。
“你难道不会因为这个对我有意见吗?”李枫蓝紧张地问。
两人并排往前走,郁南还将伞举高了一些遮住李枫蓝,这个举动让李枫蓝的心怦怦乱跳。
郁南想了想说:“如果你可以做得更好,你就不用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李枫蓝脱口而出:“我在意你的对我的看法!”
郁南还没说话,李枫蓝就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激动道:“我喜欢你!”
郁南停住脚步,看向了他。
李枫蓝被他看得热血往上涌,忘了再用中文,母语飙了出来:“我特别喜欢你,想和你交往,想和你一起画画,每天送你回家。”
出国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认真的表白。
郁南都好久没有拒绝过人了,他开口道:“我不喜欢你。”
李枫蓝顿时冷水淋头:“为什么?”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郁南看了下表,“我八点二十分还要和朋友视频通话。”
说着,他竟然就无情地把伞拿开,径自往前走去。
李枫蓝在后面喊:“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让你纹身的人?你们还在一起吗?”
冷风中,郁南没有回头:“没有。”
李枫蓝呆了一两秒。
这个没有,到底是说他没在想那个人,还是说他们没在一起了啊?
*
郁南回到公寓,屋内的暖气让他冻得手脚冰凉的身体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明明霜山的冬天比希黎的冬天要冷多了,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攻击和物理攻击的不同之处吧。
房子是严思危亲自飞来f国给他租的,原本是说要买,郁南觉得很浪费钱。
严思危便和房东签订了租赁合同,顺便多腾出了一个房间给他做画室。画室有落地窗,而这房子外面有个小花园,好巧不巧,房主种了许多红玫瑰。夏末郁南刚搬进来的时候,每次画画都能看见那一片玫瑰开得正烈。
余深来过一次,表示郁南留学的环境比他当年好多了,那时候只能租得起一个小阁楼。
硕士要读三年,郁南毕业后,还得再回到余深画室去。
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和国内的朋友们有了时差。
覃乐风毕业后也在念硕士,却转了方向,以后大概会从事美术相关的其它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