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陈玖应声后,又是一片沉默。
安允诗抿抿嘴,她察觉今晚的霍陈玖与寻常不同,他哀伤的讯息很浅淡,教她无法视而不见,但她可以过问他的心情吗?会不会没礼貌?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她居然问了。
霍陈玖撇头望向她。
他现在的情绪很明显吗?在看萍姨时,眼眶里的泪转了许久,还是没流下,有许多压抑把他情绪埋住,他有太多的责任。
是她看见了,还是他不小心流露了?
「妳呢?妳看起来很糟。」他淡淡的露出一抹笑。
顿时,她说不出话,霍陈玖的反问很狡猾。
明明是她先问的啊……
安允诗没应声,看着脚尖,现在的表情是忧愁吗?她不知道。
在梁仲棋吼她没用,回去婚礼后,她也离开了,那张喜帖也留在咖啡店。回到家后,做什么都不顺心,沉闷感压了她一整天,有时会想起薛仲临对她说的情话,她晓得在那当下它不是谎言,只是现在变质了。
静默间,她忽然开口。
「我前男友今天结婚了。」
霍陈玖没说话,只默默凝视她,等她接下去说。
「你们在餐厅看到他求婚那天,是我跟他分手的第三天,才三天他就跟别人求婚,被劈腿了都还不知道,真的蠢死了。」她苦涩得呵呵笑。
他仍静默着,没出声,正常来说其他人早已开口附和失恋者的话,骂她蠢,骂那男人贱,再来诅咒他未来生活的,这一些话当然在范和雁珊嘴里出了不少,害得她都堪忧,会不会害他们造口业,之后投胎会一笔一笔被鬼差拿来划记。
虽然霍陈玖仅是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安抚,但她就喜欢这样,不要给她多余的安慰,只要静静的就好。
别人需要的安慰,她不需要,又或者说是她不习惯,很多事她明白是出自大家对她的关心,可惜局外人无法深刻体会那其中的苦,所以她喜欢自己承受,自己消化,那种自我承受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但她更不要别人看到沉浸在黑色泡沫的自己,再难过,再悲伤,她也要坚强自己面对。
「我认识的长辈,她在前几天过世了,我直到今天才能见她。」霍陈玖陡然开口,嗓音比以往还低。
安允诗看着他的侧脸,听到是与死亡有关,霎时觉得自己的失恋,像高中女学生的烦恼,有些不经事的羞人。
霍陈玖的回答,她心底其实微感讶异,本以为他不会对她提及任何一件私事,毕竟于霍陈玖眼里,两人还是有差距的吧……
「她生前过得很不好,我没来得及帮助她。」
她静静听着他诉说,认真得像刚才的他。
「我在她人生里的角色不是什么善类,她却在死前留话跟我道谢。」被阴影吞没面容的霍陈玖无力牵起笑容,嘲笑自己的无能。
安允诗怔住,现在的霍陈玖如受伤的狮王,收起戾气,流露出脆弱,平时的遥不可及,威风凛凛,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非时时刻刻都坚挺挡住风雨,他也是有需要属于自己角落的时候,像她一样,他们都需要一个属于自己发泄的秘密角落。
「你在她人生里一定很重要,不然她不会留话给你。」不知不觉,她已经蹲在他身前,并大胆伸手触摸他的脸,待她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霍陈玖怔住,眼里清楚映着她的脸。
霍陈玖深幽锐利的眼眸凝视她,她的行为是错的,常人不可随便触碰他,但他没阻止,任由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小手传来的温度很低,凉得很舒服。
她眸光温和,表面淡定,内心略略惊慌,她是被霍陈玖的脸给诱惑了吗?怎么会做出如此越矩的行为!
她抿唇,要抽回手的瞬间,左脸颊忽然一暖,霍陈玖的手学着她贴在她脸颊上。
她怔怔望着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着他,这张脸天生有着魅惑人的能力,尤其是他的眼,目若朗星,墨黑羽睫下的目光能迷惑人似的,让她想往更深处看个透彻,这份诱惑藏匿着危险,却止不住自己想靠近,眼前的薄唇扇动,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从里头传出。
「我想,我们都好多了。」
霍陈玖尔雅浅笑,收回手,她红着脸,跟着抽回手。
他站起身往前走几步。
安允诗害臊得想打自己脑袋,数落自己刚才的不是。
「霍陈少爷,你好多了就好,时间晚了,我先回去了。」没等他回应,她急忙转身要逃跑。
「安小姐。」
安允诗止住脚步,回身。
霍陈玖的嘴角勾着,显然那坏情绪一扫而空,连身体也感觉轻松不少,到现在公园里的清新空气才真正在体内流畅。
「以后,直接叫名字,不用加先生跟少爷。」他叮嘱。
不用尊称?
「同样的,我也会改,安允诗。」
安允诗耳朵一热,从霍陈玖嘴里喊出得名字,多么动心,她觉得自己名字变得特别好听。
「懂了吗?」霍陈玖问。
「嗯,知道了……霍陈玖。」连叫他名字,舌头都有些不听话的胆怯。
霍陈玖。
今夜,他们去掉疏离的尊称,用自己的声音叫唤对方的名。
听到自己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这感觉有点陌生,却渴望再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