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只见一抹明黄的袍角,掠过几人身边,在刘启盛的伴随下,一步步地踏上高台,安然坐定,声音沉静而平稳:“平身罢。”
众人纷纷起身,趁着起身的功夫,苏青荷悄悄地抬眼打量,心道这皇帝跟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嘛,就是一样貌平凡、眉眼慈和的老头嘛,五官与三王爷有几分相像,但是没有他包养的好,眼皮微微耷拉下来,脸上有不少的皱纹,略显疲态,基本也与年龄相符,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正打量皇帝的苏青荷没注意到,一旁的云映岚正冷冷地斜望着她,眼神中带着一抹愤恨。
虽然不知那贱人是怎么勾搭上三王爷的,但这次兹事体大,万万不能叫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云映岚心中暗道。
在那一句平身后,大殿陷入了沉静,众人们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时,刘启盛双手呈给皇帝一本薄册子,上面记录着她们几人的姓名背景,以及在初选时的成绩。皇帝对照着册子上的名单,挨个扫过她六人。
当扫到苏青荷时,皇帝的目光顿了一顿,随即沉声问道:“你便是朕那三弟举荐过来的相玉师,名为苏青荷,兖州人士?”
皇帝苍老而浑厚的嗓音,在这静谧的大殿中就像是平地炸响的惊雷,苏青荷连忙出列,福身道:“回皇上,正是民女。”
“嗯,兖州倒是个盛产美玉的好地方,”皇帝淡淡道,随即把册子又递回了刘启盛手中,对众人凝声说道,“估计你们还不清楚,这次初选的题目是朕所拟,意在考验你们是否有担任御用相玉师的能力,”
转而又看向苏青荷:“你是经雍定王举荐过来的,没有经过初选便直接进了殿试,这对于其它人未免不公,因此朕想考考你,关于初选的第一道题目,你是如何看?”
“回皇上,民女听说过初选的第一道题,是韵和蕴,”苏青荷面上很镇定,一字一句有条不紊的回道,“民女猜想,这韵意指玉石的质感水头与色泽,也就是表相,而蕴自是指得玉石所蕴含的,更深一层的含义。”
皇帝微阖上眼,露出几丝倦意,缓缓道:“那你便说一说,你是如何理解这两字的?”
“这二者,好似毫无干系又好似一脉相承,民女猜大多数人会认为‘蕴’更加重要,换句话讲,也就是赋予了玉石‘蕴’的相玉师比玉石本身的质感更重要,而接下来的两道题目也恰是说明了这点。通过相玉师的奇思妙想,可以把灵动的藕粉种翡翠化为端庄肃穆的玉琮,可以把一文不值的狗屎地改造成方便日常生活的妙物。”
苏青荷顿了顿,微皱起眉头,“但民女却认为玉石的‘韵’更重要。一块璞玉,相玉师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它变成摆在高案上供人瞻仰的玉佛,也可以把它变成任人踩踏的砖石。如此看来,相玉师是玉石的创造者,但是恰恰相反,真正的相玉师应当顺从玉石的本质,成为玉石的奴役。”
“玉石的奴役?”皇帝微阖的眼霍然睁开,身子微微前倾,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倍感惊讶的同时,眼神饶有兴趣。
苏青荷深吸口气,缓缓地把心中所想尽数吐出:“是,天工造物,我们不过是将自以为美好的‘蕴’强行附在了玉石上。其实,每块玉石都有其自身隐含的‘蕴’,而我们相玉师所做的,便是顺应其自身,在此基础上,再进行微小的、便于民生的改动。因此,民女觉得将藕粉种翡翠制作成玉琮,并不是个明智的抉择。”
苏青荷的话音一落,满殿哗然,连云映岚都没忍住去抬头看他。
刘启盛的脸色都变了,皇上刚刚说完这些题目都是他所拟,她却说“不是个明智的抉择”,这不是上赶着挨板子嘛!
“你——”
皇帝微微抬手,制止了刘启盛接下来的话,微笑着看苏青荷:“继续说。”
苏青荷丝毫未有惧色,仍不紧不慢地回道:“虽然有句老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但是民女认为,真正的好玉无需雕琢,就像一个秀姿天生的美人,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无需过多的粉饰,单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而愈是需要精雕细琢的玉,需要脂粉敷面的美人,那恰是说明其本质不够完美。”
一旁的云映岚怒瞪着她,银牙暗咬,听她这话,怎么都像在影射自己?她是在借此讥讽自己今日的装束吗?嘲讽自己的本质不够完美?
云映岚气得紧紧攥住袖中的帕子,若不是皇帝在此,她早就冲上去扇苏青荷两巴掌了,自己出风头不够,还明里暗里贬低自己?
自从上次斗石事件后,云映岚私认为没必要在她面前扮演什么贤淑温柔的形象了,反正都已撕破脸,何必再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