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往事,潘成军一肚子苦水,仰起头喝下一大杯酒,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哽咽着道:“我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陆一伟给满上,道:“她老人家身体不是很好,一直盼望着回家,这些年你为什么不给家里去个电话或者写封信什么的,也好让她安心啊。”
“哎……”一声叹息,道出了压抑心头许久的无奈和凄凉。潘成军没有回答,而是抱着头爬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陆一伟没有阻拦,而是从餐桌上扯了几张餐巾纸,悄悄地塞到他的手中。
很大一会儿后,潘成军抬起了头,双手在脸上一抹,眼睛已经肿的如核桃般大小。他端起酒又喝了下去,道:“我没脸回家,没脸见家人,更没脸面对我带出来一起奋斗的老乡们,我是罪人啊!”说完,潘成军又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次哭声更加凄惨,让陆一伟都有些动容,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情感债和血泪史。
潘成军再次起身后,对着地上使劲擤了一下鼻涕,然后把手指上遗留下的污秽物轻巧地抹在餐桌底,颤抖着手端起一杯酒,一半都洒在了裤子上,依然送到憋得发紫的嘴唇跟前,使劲一嘬,直接吸进了气管,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陆一伟见此,连忙为其拍了拍后背,宽慰道:“潘老板,我知道你心里憋得一肚子苦水无处发泄,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告诉我。不瞒你说,我这次找你,也是为你主持公道的。”
“真的?”潘成军停止了哭泣,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盯着陆一伟,道:“你真的能帮我?”
“能不能帮你,那就看你今天的诚意了。”陆一伟不了解潘成军的为人,卖关子道。
潘成军抓住陆一伟的手道:“兄弟,只要你能帮我,我绝对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
“好!我就喜欢爽快人。”
潘成军从一开始讲起了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
潘成军在家排行老二,没读几年书,一家人靠捕鱼为生,家里劳力多,日子倒也马马虎虎过得去。直到有一次出海时,父亲就再也没回来。家里失去了主心骨,家庭的重担就压到老大身上。可老大又是个短命鬼,得了癌症病逝了。老三还小,潘成军主动挑起了大梁,为这个家庭苦心经营着。
白天出海,晚上卖鱼,生活过得如一湖静水,没有任何波澜。当时的潘成军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一个附近村的年轻人来他们村招工,说去北方挖煤,一个月就可以挣到2000元,潘成军心动了。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跟着老乡到了山西,开始了他的创业生涯。
到了山西后,他所经历的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一天要干16个小时,一个月下来才挣1000多元,他顿时感觉到上当了,于是就要回家。回家?可没那么容易!包工头把的身份证以及钱财全部扣下,不准他回家,潘成军只好咬牙坚持了几个月。
直到有一次机会,他终于逃脱出来,逃命般往家的方向跑。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家。就在他四处晃荡时,又被当盲流抓进了收容所,遣送到大草原农场干了半年多农活,才被遣送回家。
这一年,老三重蹈覆辙,追随父亲而去了,家里就剩下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潘成军又重操旧业,开始日复一日地捕鱼,可他的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在山西,他看到了富得流油的煤老板,一掷千金,肆意挥霍,买房子和车子就和买白菜一般。他亲眼看到一煤老板把一麻袋钱丢进了后备箱里,然后大摇大摆离去。当时,他十分想冲上去,把那煤老板给抢了,那钱也就够自己一辈子花了。
煤矿如此来钱快,而捕鱼却永远看不到一夜暴富的尽头。潘成军经过几番挣扎后,再次北上,一猛子扎进煤矿,期待着自己暴富的那一天。
潘成军干活卖命,很快就得到老板的赏识,给了他个班长当。一个班有五六个人,尽管人很少,潘成军带领着这只小队伍屡创佳绩,愣是把当地的煤矿工人挤兑得干不下去了。
煤老板当然愿意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看到潘成军如此卖命,干脆让他负责招工,招多少要多少。潘成军想到了先前到村子里招工的那老乡,于是他返回老家,带了一批年壮的劳动力一起致富,一起“掘金”。
潘成军手底下从最初的四五个逐渐发展成四五十个,鼎盛时期达到上百号人,几乎整个煤矿都成了福建人的天下。煤老板很放心潘成军,慢慢地让他参与管理,并允许他按人头从中抽股。短短几年内,不到30岁的潘成军已经拥有上百万的财富,成为所有福建籍老乡中的一面旗帜。